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7-08 12: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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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老家,鳗鱼叫鳝,这鳝不是泥田河沟里的黄鳝,它特指长江里的河鳗,因体色不同,分别叫做青鳝和白鳝。

我老家在长江边,山川地形建筑布局形似展翅东南的凤,从宋朝起就有凤城的叫法。

听说青鳝白鳝在小鱼苗苗时順江而下,入海,在海里长大,性成熟后迴游。这迴游可又是一千七八百公里,然后在我们这川江里安家落户生儿育女(川江,特指长江中的宜宾至宜昌段)。它们的后代也都重复这样的习性,从古到今,一年又一年。

这种说法,我从小就相信。那时,那些钓鱼的老头们摆的“龙门阵”,我基本上都听进去了记住了。比如,我还相信“千斤腊子万斤象”的中华鲟、白鲟。但“螃凯”,我们把蟹叫“螃凯”,也要这般艰难爬徙,我是怎么也相信不了,我无法想像“螃凯”也有这样的壮举。后来,葛洲坝截流,再后来,三斗坪的三峡大坝,就是已经这样了,这样断绝了往返的路径,我还是相信它们在继续迴游。

青鳝、白鳝长得一个样,蛇身,脑壳尖圆小眼凶狠满嘴尖牙。大的长过米,大人的小臂粗细,小的也有四五十厘米,象小娃儿的小手臂。青鳝肚腹灰白,背部深黑泛幽蓝,体色分明。白鳝是从雪白肚皮慢慢过渡到浅灰背脊。都无鳞,黏糊糊的很难捉住。

小时候,我常在凤城的鱼市街游荡,追逐观赏那些见过或没见过的东西——天上飞的,山里跑的,水中游的。在街口有一个剐黃鳝的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的右侧是一大木盆,盆里的黃鳝泥鳅中,常常有一两条青鳝、白鳝。

那时候,买剔净骨刺的黄鳝片也就两角左右一斤。而一条鲜活的、两斤上下的青鳝白鳝少说也要两三元。在我们凤城人心目中大河里的这两种东西最营养最滋补,其中,又以白鳝更值价,同等斤两,价钱比青鳝要多出两三成。

青鳝白鳝都是钓获,没听说过用罾或其它网具捞捕的。

在夏秋季节,长江总要涨几次大水。涨水好钓鱼,什么鱼都好钓——鲤鱼、鲫鱼、青鲅,鲶巴郎、黄辣丁、水眯子,江团、青鳝、白鳝,花参、岩鳅、铜鱼,最大的就是中华鲟、白鲟。

钓鱼的一般都用车盘竿,极少是手竿。以打渔为生的“渔划子”们用流网和“滚钩”。我六七岁就下河钓鱼,从沒钓到过青鳝、白鳝,当然,中华鲟白鲟更沒钓到过。“千斤腊子”指的就是中华鲟,“万斤象”说的是白鲟,它们太大了,车盘竿根本奈何不了,得是“渔划子”们的“滚钓”。

我见过有人钓起一条白鳝。有一年夏,黃昏时分,夕阳金红。在桃花河入长江的河口处,一条大白鳝被扯上了木排,被高高的拎着,有大半个人那么长,扭过去扭过来,还叽叽叽的叫,后来是旁人用衣服裹住才制服了它。

我吃过青鳝,沒吃过白鳝,就一次,是清蒸的。

一只铝锅,盛半锅热水(60度左右),将活青鳝倒入,赶紧扣盖,压住紧紧压住,一阵乒乒乓乓,翻腾过去,揭盖,青鳝已死,捞出,擦抹去黏液,冲洗干净,腮后一刀再泄殖孔处一刀,长双筷从前在开口插进腹内直至后开口,旋转搅动筷子,左几下,右几下,拔筷带出内脏,去腮,又冲洗,鳝身两侧解浅刀,间距寸长,浑身内外抹少许盐,腌个五六分钟,盘鳝身如环状,用细麻绳栓梱,又入热水(还是60度左右),三五分钟捞出,冲洗,再冲洗,后放置于浅口大盘。老姜片、大蒜片、寸段小葱备用。焙干花椒三五粒,垛碎郫县豆瓣加姜片等入温油锅(猪油)炒香,加少许盐、醋、半块红油豆腐乳,几勺二次入鳝的汤水,再小半勺白糖,几滴麻油,起锅,注意不能加料酒。蒸笼大上热气,布调料于鳝身,上笼,十分钟时间,开笼——浓香四溢、白嫩绵滑的蒸青鳝。

这道“蒸青鳝”是我外公做的,那年我读初中二年级。从此以后,我再没吃过青鳝或白鳝。无论是淡水的鳗鱼,还是海里的海鳗、狼鳗,我有的是机会,但就是不动筷,不入口,我知道那鲜美那营养,对男人还特別有用处,但我就是不再尝过一口。其原因,是我在初中毕业那年,我听说了一件事,如果当时我没去参加重庆警备区的一个集训,如果我当时人在凤城,我一定会在现场。

那年,同往年一样,长江涨大水。大水淹过城关镇医院崖边的黄桷树,只剩下两顶巨大的树冠。后,水退去,一直退回了沙滩。路人在崖下行走,恶臭阵阵,不知何故,还偶有青鳝、白鳝从天而降。真是奇了怪。有探其究竟者,执长杆拨弄黄桷树稠密枝桠,发现一裸尸搁置其间,恍然大悟,此乃恶臭之源,青鳝、白鳝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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