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和，柳絮轻扬

只要用了心

你总可以或早或迟察觉

春天，或悄然无声或振振有词 

不仅仅只是来了 

春天还会和你一起成长

你会是什么样

 它就会是什么样

 你不想成什么样

它也会同意

  因为春天知道

 经过夏天，到秋天

  谁都会结果。

镇静，我告诫自己要镇静。一路匆匆，我不停的默念着镇静——出教室，经走廓，教学楼，出校门，到运动场，上林庄口，进凤顶街，到禹王街。我望见自己房间的窗口，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在岔路口，我把粮店看看，在梯坎上，我把小弟的头顶揉揉。上楼，开门，进房间，再进我的房间，我扑到床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接着，有风，皱了，荡漾中——粉白，水红，大红，深红，浸染出一朵芙蓉，一朵水中的芙蓉……。

叭叭，我的小腿被拍了拍，叭叭，我的屁股被拍了拍。小弟说姐，妈叫你煮饭。我慢慢扭转过脸，小弟手里的几张烟盒纸块像是在招手。我说妈呢？小弟说开会了。我说爸呢？小弟说也开会。我说二姐呢？小弟说不晓得，她不是说回乡下吗？我伸手，贴着床单滑过去，拍拍小弟的腿，我说想吃啥子？小弟说我不晓得，你煮啥子我就吃啥子。

我翻身，书包咯在腰下，我把书包扯出来，我把书包移上胸，我把书包抱着，紧紧地抱着。唉，诗呀，诗呀，是诗呀，唉，‘春日暖和，柳絮轻扬’，唉，分明还是<春天>，一个有了向往的春天，唉，他好有本事，一下就成了诗，在芙蓉花花瓣下，一行一行又一行，一直伸进芙蓉嫩黄的花蕊。他的字多好，好得没人能比。唉，唉，他啷个这么有本事，太有本事了哟。

嗯，就是，我笑，就是，我闭着眼晴笑，我听到他说好花配好诗，我当时啷个不接上一句呢。

我能说出口吗？

其实，这一句是我在林庄口才想到的。我望着学校，我好像看见，我看见他又和一班的几个在一起，他还是那样走路，书包拎着，晃着。我心头一热，我想说，都蹦到牙齿上了，我紧闭嘴，任凭心乱跳，我真的说不出口。

姐，我的手被拍了拍，小弟说我饿了，流清口水了。我拍拍床，我说等一会，姐想事呢。小弟说姐，边煮饭边想。小弟拉我。

我坐起来，左手捋捋头发，再右手捋捋头发，再双手捋捋头发。我说帮姐拿镜子，小弟说不，去煮饭。我说就半分钟。小弟说一分钟也不行。我说苯，半分钟比一分钟短。小弟说不管哪个长哪个短，煮饭。我重扎了“揪揪”，我说姐乖不乖？小弟说不乖。我说你不说姐乖，姐就不煮饭。小弟说不许讲价钱。我说那就说姐乖嘛。小弟说比妈差点，比二姐乖点，比大姐更乖点。小弟说的是和他的亲近程度，我说你根本沒懂我问啥子。

我把手伸进书包，我摸着那本笔记本，在那蓝色的软胶皮上，曾经烫金的字几乎没了。这是我的歌曲集，现在，里面有<春天>。

小弟说三姐，三姐，我生气了哟，我真的真的生气了哟。我晓得小弟真的生气了，大姐住在厂里，二姐下了乡，小弟就姐、姐地叫我。我摸着笔记本，我挪到床边，我用力捏捏。我站起来，我说真烦你，一会都不行呀。

         灶火呀灶火

        今天 我才发觉

         你会高兴

        你一高兴就跳舞

        我一把又一把添柴 

         我要你一直这样

         高兴 跳舞

饭熟了，我舀了一小碗，倒上点酱油，挑一点点猪油，拌匀，没尝都香，我忍不住吃了一小口。

小弟还想吃泡豇豆，好，姐给你一根泡豇豆。

我说给姐尝一口。小弟说你刚才沒偷吃呀。我给了小弟一个轻轻的“蹦嘣”，我说姐什么时间偷吃过你的东西。小弟把碗筷递给我，小弟说就一口，小小的一口。我张大嘴巴，吓得小弟的嘴比我张得还大，但筷子挑起来的就七八粒红黑油光光的饭粒。

一个包包白，太不够意思了。碗柜顶上还有5个鸡蛋。小弟说是留给大哥吃的，我当然晓得。我问小弟，想吃啥子样的鸡蛋，炒的？还是蒸的？我打定主意炒，要蒸，在蒸饭时不是一起蒸了吗？小弟说要遭骂哟，姐。我说姐不怕骂。先敲破再说，我打了三个鸡蛋，放一撮盐，边搅边看着挂在柜里的那半条腊肉，一不做二不休，我要再做一个腊肉丁丁炒泡豇豆。

我把腊肉剥下一小节，就我食指这么长，热水洗了。我把腊肉切成丁，我把泡豇豆切成小颗颗，我把半个包包白撕成大块块。好了，等爸爸妈妈一回来，好戏就登场。

我和小弟坐在门前的梯坎上。我看县医院坡坡下的那栋黄色的大别墅。汽车一过，灰尘一起，大别墅就远了，灰尘落下，它又近又清楚。

我给小弟念我刚才写的诗，也是我这辈子写的第一首诗。我一连念了三遍。我问小弟，小弟说不加柴了呢？姐，像现在。我说我要一把柴一把柴的加，永远永远的加。小弟拍着手，小弟哈哈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