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7-25 12:4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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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我的眼晴耳朵鼻子甚至皮肤都在告诉我,天亮了天亮了。似乎是为了证明,一只蜜蜂,在我手的上方,盘旋、悬停,洗下嗡嗡的微风。也就是说,天确实亮了。

这样,我有了想法,我想这蜜蜂落下来,在我手上来那么一下。我蜂毒过敏。

我的手背在慢慢隆起、慢慢隆起,蜜蜂却慢慢升高、慢慢升高。蜜蜂突然一跃,像射向窗口的弹丸,不见了。我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蜜蜂”向左飞,牵引出一张“幕布”,蓝黑,这蓝黑是我自己选定的,它铺展,它覆盖了我。

我似乎回到了黑夜。我曾就牛郎星和织女星问过大姐。大姐说不知道。问妈妈,妈妈也不知道。问爸爸,爸爸指着天说,那,就是那,一颗亮些在左边,是“牛郎”,一颗暗点的在银河的右边,是“织女”。满天的星星,浩瀚的银河,我去哪里找?我就想像,自己选了两颗。这是初一年级的那个大热天。

我真的回到了“黑夜”。在我认定的蓝黑天幕上,有两颗暗淡的星星,一颗稍亮,呈黄色;一颗更暗,泛白光。再说他是谁、我是谁,已经沒意思了。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还疼吗?疼,有多疼? 在我家背后、隔着公路的中药材公司楼上,有人养了几桶蜜蜂,我想,我那年就是被它们中的一只都蛰了的。那疼呀、难受呀,什么叫死去活来,我算是领教了。

这首李之仪的<卜算子>是他五天前给我的。他说他思来想去,翻来覆去,软面抄都不晓得撕了好多页,只能是它,只有它才最能表达他的心情。

现在,可以是第三天,也可以是第七天。从龙石梁那天算起是第七天,从他变化之日算起是第三天。

我不想用变心这个词,他不是相信太阳月亮还在吗?我?我自己呢?我相信。我相信,它就真的在吗?换个说法,我能相信他写的吗?

我坐在滕椅里,顺着书桌,双腿在床上,垫着、盖着被子。被子有点泛潮,是汗水泪水和朝露。

说老实话,此时,我很轻松的。鸡蛋撞石头,粉身碎骨,但痛快淋漓。当然,当然,当然啦,我不再是昨天、确切讲是今天凌晨3点46之前的我了,我知道自己有东西己经永远失去了。

那天,在龙石梁上,他书包里有本<少年维特的烦恼>。我用两个晚上把这书读完了。也就是说,在我还给他时,实际上是在交换,我得到了<卜算子>。日日思君不见君?还“共饮长江水”呢。

像他说的,我有怨恨吗?这,我是不是要认真地想想?从小,父母教导我们要宽厚待人,要以德报怨,要将心比心,要予人方便。但这事,对我就是天就是地。这么个结果,想想,还真是有点。怨是有的,肯定的。恨呢?恨,我没恨过一个人,就是那只蛰我的蜜蜂我也没恨过,那是我自找的。我现在明白,这,也是我自找的。

确实,绝对是我自找的,那还是什么好怨的,说是这样说,但心里真的还是在怨的。

行了,行了,还傻呆着做啥子。

7点20,我出门。

我的穿着大致还是上星期天的样子,只是蓝衬衣换成了旧的白衬衣,沒套灰白的薄毛衣。要是二姐把我的新衬衣还回来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穿上的。我仍然是新新的,虽然心还在流血,还在疼。我就是要新新的,哪怕装,也要装成是新新的。这不是做给他看,不是做给別人看,是我自己需要。

我书包里有毛巾肥皂草纸小梳子小搪瓷碗小不锈钢匙和一小瓶凉开水,沒放笔记本和笔。

我甩脚甩手地走,好像这大街就我一个人。在凤顶街,遇上同学,激动,大声说笑,不知道笑什么说什么。在街心花园,又遇上同学,还有三个是野餐合伙的同学,我要背背篓,嘻嘻哈哈,抢来夺去,沒成,装委屈,说违心的埋怨话。过广场,又汇集同学,一大群,“我们走在大路上”,女同学在前,男同学在后,个个都是一副霸道样,我笑我说。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笑什么说什么。到缆车站,我们合伙的同学全齐了,好,这样好,我正要零钱喂我的“小猪”;我掏钱统一买车票,同学们再把分分钱给我。

一个个硬币落在我手里,它们叮当叮当泛着银白。

我有个存钱罐,是只浅蓝的肥嘟嘟的小猪,它的鼻眼眼是两点红,红嘴巴笑弯弯。“小猪”滚圆圆的背上有一道缝,白粉粉的肚皮有一按扣。现在,“小猪”只“吃”了三个硬币,两个一分,一个两分。今天的两角钱是大姐给的,要不是大姐,“小猪”真成空肚肚了。

这只“小猪”是二伯送我的。那年,我读小学一年级,二伯从自贡老家来。小弟还在妈妈肚子里呢,二伯要送我们礼物,我们四个就和二伯去河街的百货大楼。大姐选钢笔,哥哥要笔记本,二姐是一张手帕和一只圆规,我定不下来,大姐作主,给我了这只“小猪”。二伯说,你把它喂得吃不下去的时候,我又会来长寿。我说我就用那么多那么多的钱钱招待你,你想吃啥子我就给你买啥子。

迄今为止, “小猪”从来没有吃不下去的时候,二伯也没再来长寿。

我想“小猪”,只想“小猪”。

在缆车上我做到了,但过一会,就非看不可了,长江,不仅仅会看到,还要过。

那我就不看龙石梁。走向东方红旅馆,左侧的大黄桷树满树是新绿,一片黄桷树芽苞的苞叶居然飘进了我的嘴巴,在酸眯眯的咀嚼中,我把如何实施想一遍,我觉得应该做得到。

我做到了,我就是不看龙石梁。过了新桥,走到煤炭公司楼下,我有一种玩“跳房子”的感觉,也就是说,我在做游戏了。

不见他呢?不可能,装着看不见呢?不可能,还是那般的亲切?不可能?像对佰生人?不可能,像对一般的同学?不可能,我在这一问一答中看见了他。

他和XX伟在崖边的石栏杆,他坐着、面朝龙石梁方向,XX伟坐在他对面。

我下梯坎,虽然一步是一步的,但心是慌的。过一小平台,又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好了,这七步梯坎给了我镇静。他们的外边可是十几米高的陡崖。我慢慢的、希望他能尽早看到我、慢慢的走过去。

我不清楚他看没看见我。他的表情没变,他的眼光没变,他抱着左膝盖的大红手没变。我听到XX伟在细声说话。

我和他差不多就1米多了。我说早上好。这下,我看见他看见我了。沒意外,我松了口气。他憋着嗓子说来了?这嗓声把我的心又提了起来。我说你好,XX伟。XX伟沒应,XX伟还把脸偏向外边。他说要不你先下去,我们说点事。拒人干里的口气,我的心又落回去,我说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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