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刚刚看微信朋友圈，又看到了余光中的那句鸡汤名言：“他天天骂我，说明他的生活不能没有我。而我从不搭理，证明我的生活可以没有他。”

余光中所指的他是李敖。当人们传播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褒扬余光中对李敖的大度，也是在告诫读者要有宽容别人甚至敌人的胸怀。

但是，往深一层想，这话也不一定对啊！

单从字面上看，你的生活里没有他，那说明你也没有包容他，而只是把他摒弃而已，还是显得不够宽容啊！

再从恶意揣测的角度，你不跟人家对骂，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家拿在手里，自知理亏，唯恐避之不及呢？

带着好奇，我查阅资料，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从此我也改变了对余光中的印象。

上个世纪80年代，就知道了余光中的大名，台湾著名作家、学者和诗人。他的《乡愁》一诗入选大陆语文课本，更让他的名气大增。《乡愁》确实是一首好诗，几个意象把乡愁刻画得无边无际。

由于没有看过余光中的传记，也就一直凭着对他那首《乡愁》的好感，对他好感了几十年。

但是，现在看了他与李敖的渊源，以及李敖对他的评论，颠覆了我的印象。

余光中比李敖大七岁，可以说是李敖的前辈。上世纪60年代，两人关系还不错，那时候李敖是文坛新贵，余光中是个识趣的诗人，为了巴结李敖，所以经常写信给李敖，尊称李敖为“敖兄”等等。

李敖曾在《李敖快意恩仇录》中写道：“余光中也是文星时认识的朋友，此人是王安石看不起的。‘福建子’为人文高于学、学高于诗、诗高于品，但聊天时满有趣，尤善巧思。他为人最喜招朋引类、结党营私，我在文星时，他极力拉拢我，邀我参加师范大学的‘现代诗朗诵会’，奉我为贵宾，介绍到我时，人人争看文化太保真面目，掌声之大，任何人不能比......”

由此可见余光中对李敖的尊重非同一般。但是，他最后却成了挨李敖骂最多的一个诗人。

究竟为什么呢？大概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关于卖牛肉面的广告。

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李敖所主编的《文星》杂志迫于压力，举足维艰，所出版作品均被查禁，于是毅然宣布退出文坛，改卖牛肉面，并写信给余光中，让他代笔操刀，广而告之，也算给李敖面子，做点宣传赞助的工作。

余光中致信李敖言梁实秋欲帮李敖找差事。李敖回信予余光中曰：我9月1日的广告知你已经看到。“下海”卖牛肉面，对“思想高阶层”诸公而言，或是骇俗之举，但对我这种纵观古今兴亡者而言，简直普通又普通。自古以来，不为丑恶现状所容的文人知识人，抱关、击析、贩牛、屠狗。卖浆、引车，乃至磨镜片、摆书摊者，多如杨贵妃的体毛。今日李敖亦入贵妃裤中，岂足怪哉！岂足怪哉！我不入三角裤，谁入三角裤？

又曰：我在旧书摊上买到一本宣纸的小折页册，正好可做签名之用。我盼你能在这本小册的前面，写它一两页，题目无非“知识人赞助李敖卖牛肉面启”之类，然后由我找一些为数不多的我佩服的或至少不算讨厌的人士纷纷签它一名，最后挂于牛肉面锅之上，聊示“招徕”。此“启”只负责“赞助”，不负责牛肉面好吃与否或有毒与否，大家尽可安心签署，不必回家抱着老婆吓得睡不着觉也！

但是余光中意识到李敖是当局所不容的一个狠角色，怕受牵连，所以在给李敖的回信之中，避重就轻，尽说一些与问题无关的题外话。李敖何等聪明之人，一眼看穿余光中，从此，余光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第二件事，关于《文星》杂志的关闭。

《李敖快意恩仇录》之八《根株纪》记述：“文星被官方封门，势利眼的余光中也就见风转舵。最不该的，是他明知文星被勒令停业，他在香港谈话却说文星结束，是经济上的原因、是经济上的经营不善！他对国民党政府的血手封店，不敢置一词，反倒如此曲为之讳，真是太没脊梁了。”

李敖还爆料说：“文星为余光中出书时候，他亲笔写自吹自擂的广告词，自道：‘中国文坛最醒目的人物之一，余光中是诗人、散文家和翻译家。减去他，现代文艺的运动将寂寞得多，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忙得像和太阳系的老酋长在赛马。”

李敖对余光中的最终评价是：基本上， 余光中一软骨文人耳，吟风月、咏表妹、拉朋党、媚权贵、抢交椅、争职位、无狼心、有狗肺者也......为诗拍蒋氏父子马屁，更证明此人是势利中人，绝无真正诗人的真情可言也。

李敖铺天盖地的辱骂是因为看不起余光中见风使舵，没有文人风骨！这才是重点！

这也是余光中那句鸡汤名言的背景。

面对媒体记者的提问，余光中这样说：“我的作品好不好，有读者会去评价，不用我去表态，李敖很爱骂人，不骂人就写不出文章，他每天追着我骂，说明他的生活离不开我，而我的生活可以没有他。”

看上去真的好智慧，且显出自己宽阔的胸襟。

然而，李敖又怎么回击余光中呢？面对读者的提问，李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难道是因为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老鼠了吗？实在是因为老鼠太臭了啊！”

这个回骂，必属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