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小的时候，我喜欢过绘画，虽然后来没有走上美术道路，但也知道徐悲鸿这个大师，甚至还摹仿过他画的马。不过，对他的生平还是知之甚少。在重庆江北区观音桥附近有一所中学叫徐悲鸿中学，几年前因为孩子要上高中，还曾经去参观过一次，但是，对于为什么它叫徐悲鸿中学，当时没有去深究，更不知道徐悲鸿与重庆的渊源。

去年底的时候，偶然翻出一部2013年拍摄的电视剧《徐悲鸿》来看了一遍，才知道了更多的徐悲鸿故事。这部剧里的徐悲鸿是由火爆的《人民的名义》里“达康书记”的扮演者吴刚扮演的，虽然看的时候，脑子里时不时还会把他从徐悲鸿身上跳转到那个一心为民、个性鲜明的“达康书记”身上，但他所扮演的徐悲鸿这个角色，我觉得是非常成功的，让我深深地感受到艺术大师对事业的执着、对民族的情怀、对爱情的纠缠、对艺术的领悟。徐悲鸿的许多做法不为常人所理解，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成为一代大师。

当我陆续开始写作梦回陪都系列文章的时候，我想徐悲鸿一定在重庆也留什么遗址或旧居之类吧。网上一查，果然有一个“徐悲鸿旧居”，而且就在离我工作室只有两公里的盘溪这个地方。于是，2018年3月22日下午，我与妻子步行前往探访。

按照手机导航步行，在大石坝九村钻进一条小巷里，两边都是些错落建筑于坡上坎下的房子，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成的，看门牌编号应该属于江陵机器厂的家属区。实在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徐悲鸿的旧居会在这个地方。

终于，我们看到一座砖混结构的老楼上写着一个“徐悲鸿旧居”的牌子，但看不出一座像旧居模样的房子。茫然四顾之时，遇到一位热心的老大爷，他指着坎下一座小楼说，那就是。不过他领着我们先去看石家花园，说那是徐悲鸿办公和会客的地方。

沿着石梯往下走几十步，再平行往前几十米，就来到一个小山丘前，看见一块大理石上刻着“石家花园”几个字，老大爷说，就这个地方。抬头仰望，山丘上有一座旧式的洋楼小院。看那石碑旁宣传栏的介绍，这座小院还有些来头。

石家花园原来的主人叫石荣廷，曾是早期同盟会会员、中华革命党党员，历任重庆市总商会会长等职，是当时颇有声望的一个人物。1931年，石先生从上海回来重庆后，营建了这幢中西合璧的庭院楼房，取名“培园”，人称“石家花园”。在旁边几十米远的地方，还修了一座石家祠堂。

徐悲鸿在沙坪坝留影

抗日战争爆发后，徐悲鸿于1937年底随国立中央大学从南京迁址于陪都重庆，落户于原重庆大学松林坡，暂住于沙坪坝，执教于中央大学艺术系。石荣廷对徐悲鸿十分仰慕，多次登门拜访，邀请徐悲鸿到石家花园免费居住。徐悲鸿觉得石荣廷在社会上的口碑不错，也想借此地创办带有学术研究性质的中国美术学院，于1942年从沙坪坝搬到了隔着一条嘉陵江的江北，住在石家花园旁边的石家祠堂，一住就是四年之久。直到抗战胜利之后的1946年夏天，徐悲鸿与廖静文一同乘船顺江而下至南京。

顺着石梯走到石家花园的门前，却见铁将军把门不得而入。稍等片刻，里面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一问便知道他们是政府文物局的办事员。他们说是来查看房屋，要做进一步的规划，现在还没有对外开放。听说我们是来拜谒大师旧居的，便带着我们一路去看看真正的旧居。

绕着几栋楼房转圈，就看到刚才见到的坎下那座小楼的墙根下面的堡坎上，嵌着刻有“徐悲鸿旧居”的石匾。再顺着几步石梯往上走，来到房屋的正面，所谓“徐悲鸿旧居”才真正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栋砖木结构的2层楼房，现在还有人在里面居住，并没有由政府相关部门收回并恢复当初的模样。看着那座并没有80年以上房龄的小楼，我怀疑它可能已经重新修建过，而并非原来的楼房。文物局的办事员说，房屋的结构是没有变过的，可能只是维修过。因为徐悲鸿的太太廖静文曾经回到这里，依然还记得当年这里的生活景象。当然，周边的环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光景了。

徐悲鸿在江北盘溪留影

廖静文曾经《徐悲鸿一生》书中回忆这里：“有宽阔的院落，中间有座亭子，内置石家的祖宗牌位，两侧是两座两层的小楼，隔亭相对而立。小楼全部是木结构，制作粗糙。但在战时的重庆，这已是难觅的佳园了。周围有黄葛苍松，梅竹掩映，十分幽静。”

徐悲鸿在盘溪居住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苦。廖静文在《徐悲鸿一生》有这样的描述：清晨，徐悲鸿步行到嘉陵江畔，在小摊上买两个烤白薯当早餐，然后坐渡船过江，再步行至沙坪坝中央大学上课，直到中午才返回。午饭后，它从来不睡午觉，时间总是用于作画，即是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埋头作画，就像那上足了发条的钟摆，一刻也不停息。

徐悲鸿先生在重庆度过了他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10年，许多有代表性的佳作在这期间问世，完成了《巴人汲水》、《醒狮》、《愚公移山》、《壮士图》、《庭院》、《山鬼》、《月夜》、《六骏图》等300幅作品。1943年3月，徐悲鸿在两路口中央图书馆举办个人画展，展出国画、油画、素描作品百余件，三天参观者逾三万人，轰动山城。

1945年秋，与前妻蒋碧微离婚后，徐悲鸿终于与相恋相处多年的廖静文在盘溪结为伉俪。郭沫若写诗祝贺：“嘉陵江水碧如茶，松竹青青胜似花。别是一番新气象，盘溪风月画人家。”30年后，廖静文在《徐悲鸿一生》回忆中写道：“别了，盘溪。我们此生也许不会再来看望你了，但是，你是我们的患难之交，你的名字被徐悲鸿写在许多作品上……”

从徐悲鸿旧居出来，走到大马路边，路口看见一酒楼的招牌甚是醒目，那就是著名的“九村烤脑花”。我突然想，在这个地界上，知道“徐悲鸿旧居”存在的人，一定大大少于知道“九村烤脑花”的人吧。

徐悲鸿旧居目前依然是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