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老子》第28章原文：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智不割。

老子在本章提出了一个“三为”思想：为天下溪、为天下式、为天下谷。为天下溪，则要守雌；为天下式，则要守黑；为天下谷，则要守辱。雌、黑、辱这三者在常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老子眼里，能够守住这三者，才是大智慧。

这依然是老子“无为”“处下”“贵柔”“抱朴”等思想的体现。下面我们分别看看“三为”所指为何。

所谓“为天下溪”是指，我们知道什么是强壮的雄性，却坚守雌性的柔顺，要成为天下的溪流。溪者，山里的小河沟也。而与之相连的另一端，则是雄阔的海洋。与后者相比，小溪微不足道、寂寂无名，但是，它柔顺、幼小、纯洁、清澈、快乐、自由，它更是海洋的起点与初始。如果说海洋是溪流的成年期，也可以说溪流是海洋的婴儿期。我们甘愿作为天下的溪流，是因为如此，我们就能让德性永远与自己同在，就能让自己复归于纯洁的婴儿。世人喜欢“一决雌雄”，所有人都想成为雄而不是雌。然而世间的痛大都来自于这“一决雌雄”，如果我们知道雄是怎样的，但我们甘心做雌，那就可以免除痛苦。

所谓“为天下式”是指，我们知道什么是明亮的白色，却坚守黑色的暗昧，要成为世人认识事物的工具与范式。人类认识事物是通过比较而实现的。如果黑白不分，那就是是个傻子；如果世间只有白而没有黑，那就一片混沌，没法比较，那世人将全都是傻子。因此，当我们作为黑的存在（当然不是让你去当黑社会），作为世人认识事物的工具与范式（尤其是作为比较之参照物），并且保持德性永远至诚不移，世人就能做到黑白分明，就能让世人对世界认识达到无限的境界。

所谓“为天下谷”是指，我们知道什么是荣耀，却坚守羞辱的境况，要成为容纳天下所有难容之事的山谷。山谷是地球上的低洼地，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四川新都宝光寺的对联说“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正是告诫我们做人要虚怀若谷。包容的好处在于，我们不会排斥、拒绝、痛苦、愤怒、纠结、无奈，因为我们能够把一切的不幸都坦然接受。如果我们能够成为包容一切的山谷，就能做到德性永远充足丰满，让人内心变得简单而纯粹。

上述“三为”，老子分别从欲念、认识、道德三个层面给我们提出了做人的建议，但他最后强调这些道理其实是相通的。他认为，从表面上看，简单纯粹的“道”化散开来，形成不同的器物、工具、方法，而圣人使用这些器物、工具、方法，就可以纵横驰骋、睥睨天下，实际上，真正与道合一的大智慧是融汇贯通、浑然为一、不可分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