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孙立新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得那么早。
为孙立新的生。父亲找韩代司令、找彭政委,找军分区每位党组成员,找军分区军法处的三位正副处长。在父亲以为孙立新可以不死时,却来了不可变更的死刑判决。
父亲说,问题不出在涪陵,在成都。
在1966年的“文革”前夕,父亲在成都参加全省县委书记扩大会议。父亲找到了孙立仁,陪父亲一起去的是父亲的一个表哥、和孙立仁共过事的、时任省国防科工委常务副主任的刘XX。
孙立仁己经痴呆了,眼泪口水鼻涕一把抓,吱吱呜呜吐不出半个清楚字。问伺候孙立仁的老太婆(孙立仁的结发妻子),老太婆见过她的小叔子,仅仅只是见过而已。
父亲说,孙立新埋在孙家的祖坟地,是孙立新的妻子肖红梅把孙立新送回去的。在“文革”时,孙家的祖坟地同我们家的一样,都被红卫兵、造反派“苍”了(苍祖坟,扒挖祖坟)。
父亲说,在被关进自己监造的监狱里,在脑袋不停涌现的七杂八杂中,父亲想到了孙立新。居然是几分惺惺相惜。
马兰说,面对父亲黑沉沉的脸,马兰不敢开口。父亲大步向前,马兰紧赶慢赶。马兰终于鼓足勇气,抓住父亲的手臂,马兰说抓住了,那个被我们抓住了。父亲还是那样,一声不吭,像似没听见。
杜冷丁也是、也是一脸的严肃。
从回龙湾到杨公桥,从杨公桥到区工委。对着牢房里瘫成一堆的陈向南和头破血流的陈向北。对着另一牢房关着的、已判死刑的大土匪丘老三。杜冷丁一脸的严肃。
白涛区工委关犯人(当时沒犯人嫌疑人之分)的地方还是过去旧区公所的牢房。
在区工委办公兼住宿的那栋大宅子的背后,有一溶洞。这洞有东西相距7、8米的两处洞口,经孙立新改造,洞里砌了两垛墙,都砌到了洞顶,一墙东西向横着,隔断了不知深浅的落水洞(白涛人说这落水洞是通到东海龙王王宫的)。另一墙南北向竖着,把洞分成了东西两洞。西洞小,主要是关人。东洞大,像很大的大厅或礼堂,用于存放物品(工作队收缴的绝大多数军用物资都暂存于此)。
在得到关于黑衣人的准确情报后,杜冷丁就一脸严肃了。
也不完全是,当告密者离开杜冷丁的办公室后,杜冷丁只想笑、大笑、哈哈大笑。但杜冷丁没有,笑被忍住了。
杜冷丁想了十几二十分钟,初步形成了抓捕审判处置黑衣人及同伙的方案。
在父亲受伤的第三天。
上午11点,杜冷丁请求涪陵方面扣押柳轻扬田香香。
下午两点二十七分,抓陈向北陈向南。
下午三点十二分,杜冷丁组成专案组。
专案组组长邓伯清,副组长杜冷丁(邓伯清对审案没兴趣,叫杜冷丁全权责任,这早在杜冷丁的预料之中)。组员:原工作队负责审理案子的张志军、李晓明、王宝強,加上军官代表田地和士兵代表徐树生。
杜冷丁提出专案组的两个目标:一是陈向南陈向北必须枪毙。二是必须在父亲回来之前结案。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杜冷丁敲敲手表,说我们只有18个小时。
其实,杜冷丁在核实了情报后,他自己已经在做审案的准备了。
找田地、徐树生。田地徐树生没说的,他俩就想要黑衣人的命。
找張志军。张志军想了一会,同意了。張志军的依据是:不管凶手是何动机,持械袭击伤害解放军首长就是死罪,帮凶者陪死。
王宝強好说,他不动脑子,但书写又快又好,做好他的笔录就行了。
李晓明可能有点麻烦。他那些办案的优秀素质很可能会成为实现目标的障碍。
下午三点五十分,杜冷丁命令李晓明上麦子坪去小麦村,务必带回媒婆田张氏。命令王宝強领两士兵去回龙湾,务必带回陈氏兄弟的父母和那个得小儿麻痹症拐手拐脚的哥哥陈长顺。
接着,杜冷丁向张志军、田地、徐树生合盘托出了他的计划。
下午四点,丘老三被带进二楼的一间空房。门一关,房里就杜冷丁、田地和丘老三。同时,张志军、徐树生进了陈向南、陈向北的牢房。
下午四点四十分,丘老三回到自己的牢房。之前,四点三十分,张志军徐树生出了陈氏兄弟的牢房。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陆郎中给陈向南接骨敷药上夹板。
下午五点后,白涛开始流传陈氏兄弟是丘老三的人,两年前就上山入伙。陈氏兄弟为替丘老三报仇,行刺白涛军政最高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