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3 22: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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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董亲山被‘蛇缠腰’,孟玉蝉的第一反应是笑,放声大笑。脆生生的,像马蹄铁敲击油光石石板。

这可是凌晨哟,月光覆盖乌江西岸,如果不是那盏明晃晃的气灯,说不定夜行人会以为遇上了巨大的猫头鹰。

停住,停住。李队长该笑你了。

孟玉蝉是叉腰又摆手,喘气。不笑了,不笑了。队长,你不晓得。哎哟过后,孟玉蝉又笑。

再笑,你再笑。董若水生气了。

不了,不了,真的不了。孟玉蝉偏头歪脑打量。队长,你啷样?没事了吧?全愈了吧?

沒事了,都好了。

吓死人哟,若水一说,我还以为你...你,唉。该死的陈向南陈向北。

那两个,嗯...嗯,真该死?

该死。若水,你说该不该死。

我又不是法官。

父亲到崖边,看不到底下的船。月光虽然清亮,江面上的明暗界线不像阳光照耀时那么分明。

队长,你放心,就差三车了。

谢谢你们。

谢啥子谢,真是的。孟玉蝉笑。你又不是不给钱。

“发——罗”背后吆喝,三个‘黑人’、中间一个叼着油灯,推着煤车冲过来——哗哗哗、轰、哗哗哗、轰隆隆...崖底升起哗沙沙。一‘黑人’用木棒敲敲滑槽,又一阵沙沙沙。(注,下过雨,煤粉未湿,沾槽壁,得敲打几下。)

这音声好听。

哦,哦,队长,你是说...孟玉蝉又是一串“铜铃声”。你不晓得的,亲山和知了...不给你说。

不说就不听。父亲又转向乌江。早上八点,船在回水湾集中,没问题吧?

没问题,船老大们早就呆不住了。

在场坝的南侧(上风区),靠边坡,有准备的宵夜,一只大曾子几个大搪瓷盆,有干饭稀饭,凉拌滕滕菜,有一盆不知是啥,父亲端起来,孟玉蝉说是中午剩的,等会还有卤鸡。孟玉蝉要父亲尝尝她家厨师的手艺。父亲看看表,说,不了。

父亲的手表是父亲的母亲在父亲离开重庆北上时给父亲的。英纳格21钻夜光表。孟玉蝉戴的也是英纳格,是17钻夜光女表。


我上大学时,父亲把这表给了我。

我在白涛时,第一次上董氏兄弟孟家姐妹家是1982年的12月未。是董若水领我上去的。孟知了孟玉蝉都在,董亲山不在。孟知了问我,别人都这么忙、为啥你这么游手好闲。董若水解释这个别人指的是他哥董亲山。

我知道董亲山是816中学数一数二的语文教师。我说董老师他们是生产厂是正规军。我们22公司是游击队敲边鼓的建筑公司。这不,青壮年们出国在伊拉克修房子在杭卅秦山核电站工地挖坑垒砖帮沙市宜昌武汉搞房地产开发,剩下的老弱病残‘孤儿寡母’大部分都移居湖北宜昌新基地。留白涛的就几百户,这几百户中只有一百来个学生,还分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六七十,每周我能上两节课,还是我努力争取、得罪了老同事们挣到的。我们公司是七零八落,‘妻离子散’。但国家规定的福利是一点都不少。例如每上一节课,补助8角钱。这规定是公司在大西北时定下的。我一个月领钱要领137元。我都不知道有多少项这样那样的津贴。又有钱又有时间,所以所以,我就这样了。

我说完了,喝水,等孟知了孟玉蝉笑够。

笑够了的孟玉蝉看“该亚”。看“该亚”的皮件。孟玉蝉问清了这些皮件的出处,就开始骂肖皮。骂得浑身发热(地板上有炭火盆)就脱大衣。叫我也脱(确实热,但头一回上別人家,不能请求主人允许脱衣服吧)。我脱去仿美国空军m2式飞行皮夹克(是父亲一位在四川广元教练机场做政委的朋友送给我的。当时,搞国土资源调查,我途经广元)。我白衬衣左袖的扣子沒了,我只好装着还热,挽起了袖口。这下好,孟玉蝉发现了英纳格21钻夜光表。孟玉蝉要看表。当时我还不知道父亲和孟玉蝉曾经交换欣赏过手表(关于父亲他们在白涛的许许多多往事,我是在83年春节期间,才听父亲他们细讲的)。

看就看呗。

孟玉蝉不光看我那块表,还对比着自己的表。不光自己看,还跟孟知了董若水讨论。我不懂表,也沒兴趣,我就和“该亚”欣赏正在抽花茎的春兰。

孟玉蝉问我,那句句问话“针针见血”。我明白,这时候是不能漏半点“事”的。还是董若水解围,董若水说白毛猪儿家家有,你玉蝉就这么肯定?我看你呀,是留恋青春岁月,是怀旧。

孟玉蝉和董若水争嘴了。孟知了、我和“该亚”旁听旁观。


回到50年7月1日凌晨。

孟玉蝉不想回小学校,董若水想回。孟玉蝉趴在董若水肩上讲悄悄话。董若水推开孟玉蝉。孟玉蝉笑嘻嘻,说就是,就是,你敢说不是。董若水说,硬是姓董不姓孟哟。孟玉蝉脚一跺,哼一声。你要这么说,我偏不回。

结果是两人都不回,只有“小黑”回。

“小黑”是公马,父亲他们骑的都是枣红色的母马。“小黑”跑,母马们就跑,当然骑手们也跟着跑。“小黑”停,母马们也停。“小黑`”想亲母马,那不行,骑手们装着很生气地叱斥。

月光如水,马蹄声碎。

过白涛石桥,父亲他们去江边,“小黑”叫唤,母马们‘不听’“小黑”的。“小黑”堵,堵不了,只好跟着去江边。

宋白涛在等着,还有鲜草包谷籽米糠胡豆碗豆。先卸鞍松肚,马们下河洗澡。父亲他们也下河洗澡。邓伯清是旱鸭子,不会水。三堆柴火边,绝大多数要开拔的工作队队员都睡了。

江涛拍岸,水声哗哗,“小黑”嘶呜,母马们沉默。“小黑”不知道,母马们不知道,这是它们一起相处的最后一点点时间了。

“小黑”是65年10月7日晚上9点去世的。火化,在乌江边的青石梁上。时间后退,50年7月3日上午,土匪丘老三被执行枪决。尸体也是火化,也是在乌江边的青石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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