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4 13:2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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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过去是上午。

我问田地问徐树生。

他们说没听见,真的没听见,哄你做啥子嘛,没听见就是沒听见。

父亲呢?

太阳照着,父亲不快不慢地游着,自由游。屁股白亮亮的,像水花一样白。

我又问。

田地说,都这样。

徐树生说,光胯叮当安逸。徐树生凑到我耳边,瞄着田地,悄悄说他都沒啥子,我们就更没得啥子。(光胯叮当,川东方言,赤身裸体,特指成年男性)

我和父亲同游过很多次,在长江嘉陵江龙溪河、在五华湖三条沟水库长寿湖。每次,父亲都穿着裤子,或内裤或游泳裤。难道50年代的解放军指战员游泳不穿裤子?难道父亲真的是觉得“光胯叮当”安逸?

衣物枪械都在南岸的一块不太倾斜的板石上。田地、徐树生也都光着身子。光影斑驳。田地警戒南方东方,徐树生警戒北方西方。

林间的黑八哥闹喳喳。

我见过枪毙人,三次。在凤城有一处地方叫三岔口。凤城人吵架时常冒出一句话来咒对方——你娃三岔口挺尸。(或收尸,这得看咒的是前辈平辈后辈及具体内容。)三岔口是处决犯人的地方。

解放牌卡车一停(有一次是南京产的喀斯车)。车的后厢板一放。犯人被拖拉下车。接着又拖拉进路边的荒草地。一丟,一提,若犯人沒成跪姿,有人就往犯人的腿后弯一踢。犯人跪着。一人拔去插在犯人背上的长条木牌(木牌上写着XX犯某xx,打了红X)。一人握着56式半自动步枪边逼近边抬起枪口,枪口快抵着犯人的后脑勺——蓝烟一闪,圆团状,同时,爆破声、犯人和围观者都浑身一震、犯人的脑组织鲜血喷射。

大水潭距白涛石桥有2千来米。大水潭低洼又有王家岭阻挡。声音又是直线传播不会拐弯。况且行刑的用枪是美式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声音较小,不像日本的三八大盖、英制李.思菲尔德步枪。所以田地徐树生没听到枪声是完全正常的。

其实,在7月3日9点30分,田地徐树生根本就沒把枪声当一回事。他俩无所谓、不在乎。

父亲呢?

父亲游泳。


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九天。我要返回海南。行前,和田地、徐树生喝酒。喝到兴头,我想说说父亲在弥留之际他看到的影像。想想,算了,没说。冤有头债有主,田地、徐树生都这么大把岁数了,何必呢。

父亲是1991年7月6日23时56分去世的。杜冷丁在两个多月后。田地是92年的5月。徐树生没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徐树生的三儿子是我的属下,我随时都能得到他的消息。


回到那天的那个上午。

父亲竖直身体。父亲问几点了?田地对着那块英纳格手表大声说10点差5分。父亲喊一声起。

田地说,从来沒在大白天工作时间看见父亲这般着装:白背心,黄军裤,黑色美式战靴,背心不束进裤腰。父亲左手臂搭黃军上衣,手拎黄军帽,右手握武装带,手枪盒子弹盒就那样歪几几的悬吊着。

父亲跨下板石,徐树生赶紧跑到前头。

到父亲他们上一次洗澡的小水潭上边,田地从父亲那里拿过武装带(顺带手枪子弹盒)。父亲笑了笑。

一踏上风雨亭,徐树生就嘘一声,同时拉栓上膛举枪,徐树生憋着嗓子说有情况。

有人,杨公桥的北桥头有人。

徐树生先过去。

风雨亭里。田地把自己的毛瑟驳壳枪往父亲手里塞。父亲甩手。田地又塞父亲的“勃郎宁”。父亲转过身把田地瞪着。田地笑了笑。

徐树生回头看了看,下桥,朝蹲着的那人走去。崖边有小權丛遮掩,看不明了。徐树生向左,上梯坎,到顶。在核桃树背后又向右,一直到那丛野山莓。返回。从那条小路下,到那人跟前。俯身,直身。徐树生上桥,招招手。

过桥,父亲在前,田地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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