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9-07 11: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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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金鱼两年了。我都会孵化小金鱼了。我养了十三条“鹤顶红”。

我喜欢“鹤顶红”,不喜欢“水泡”。凃师傅要送我一对挂水泡的“鹤顶红”,我也不要。我看不来“水泡”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天,凃师傅一大早就来我家。他要我帮他搬家。昨晚我母亲已经给我说了,没想到他还亲自上门。凃师傅说顺路。

确实是顺路,没多一步冤枉。从苏家院子到八角井,最短最好走的路就是经过我家的门。

凃师傅已经和苏青离婚。凃师傅没生育,苏青受不了,离了。

离婚后凃师傅还是住在苏家大院老屋,还是和苏青一起吃,不一起睡。原因是凃师傅一时搬不出去。

他在八角井旁边买了两间房。

房子过去是一个姓蒋的老头住。蒋老头死后。凃师傅从老头儿子手上把房子买下。两百六十块钱。

蒋老头生前喂鸽子,一大群。

金鱼最怕鸽子屎。

买那处房子,是凃师傅看中了八角井。八角井和它东侧的三倒拐一样久远。那井水,几百年来都甘甜沁心。

凃师傅忙了小半年,比修新屋还费劲。终于算是忙完,他还不放心,请几条不咋地的金鱼和买的几斤鲤鱼鲫鱼先入住,一个月,平安无事,凃师傅才正式搬家。

凤城有个习俗。搬家,最好是有个外姓的、还没沾过“腥”的男娃儿参与。我很荣幸,既便没这“陋习”,我也会去,凃师傅是师傅呀。

新屋坐北朝南,离八角井有五六十米。

新屋前是新打的一小块三合土晒坝,凃师傅筑了一圈竹篱笆,篱笆外是菜地,菜地外是八角井大石板铺成的坝子。凃师傅把连通八角井的那条土埂铺成了石板路。新屋后面有小块自留地,也围上了篱笆,一坡的桑树,一直到南门口大黄桷树下的那面峭崖。

新屋向南的木板墙都是活动的。西房的墙内墙外都修了鱼池,鱼池比苏家院子的大多了。在东房,墙内是准备用来放玻璃缸的木架。

我帮凃师傅搬家。

上八角井、下苏家院子,来来回回。

还剩最后一趟了,趁凃师傅扛着鱼缸先走,苏青扯了扯我的衣袖。苏青细细的说你师傅是好人,你不会恨我吧。

我心头肯定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恨。

我正眼看苏青,这是那天我第一次这样看她。当时,苏青看上去很疲惫很憔悴。我想说点什么,又不晓得该说什么。

在1978年7月初,快高考了。一天中午,我又想起了金鱼,想起了凃师傅,也想起了苏青。我都有两年多不和金鱼沾边。

那天中午,我、伟哥、小飞、同学颖还有“丁扒”,我们在凤城中学里那颗最古怪的黄桷树下吃饭。记不起是谁从菜里拎起一条小青虫,他问我们谁想吃肉。

可能是从这条小青虫想到了沙虫,小飞说起了沙虫说起了金鱼。

小飞说他从小就特别想养金鱼。家里老汉母亲又不赞成。小飞好不容易得到了两条小金鱼,他把金鱼用个旧洗脸盆养在过道上。小飞每天捞沙虫,每天去坡上的农民家打井水。小飞还给金鱼一根长长的水草,水草用白的小鹅卵石栓住,像一串小绿伞,小金鱼一会“撑”伞一会出来晒太阳。

我一直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吃。我心里难受。

后来呢?好像是伟哥在问。

后来,后来。

后来,凃师傅的名声大了,麻烦也来了。硬要的,偷的,抢的,下毒的……。

后来,后来凃师傅在1976年向服装社辞职。我母亲记得清楚,是她给凃师傅做的工资结算。我母亲说没错,肯定是7月底。

凃师傅带着剩下的几条金鱼走了。

我当时不在。就在我在鱼市街遇到那条被“狗炸弹”炸伤的黄狗后两三天,我去了重庆南岸黄桷垭上面的警备区教导团,参加制作“自由飞”靶机的航模集训班。

凃师傅一走,我对金鱼的热情也一落千丈。看我淡心淡肠不管不顾的样子,我母亲今天两条明天两条的把金鱼送人。我也不吭声,看都不去父母的房间看一眼,就看书,削飞机的螺旋桨。后来,鱼缸也送人了,后来,我家搬到白虎头。

到白虎头后,我上下学很多时候是走滩子崖西岩观。出城门洞,我总会望一眼八角井边凃师傅曾经的新屋,再望望他在苏家院子时的旧屋。

后来,我母亲说苏青又离了,带着三岁的女儿还住在苏家院子。我母亲还说凃师傅的大伯养父把八角井的房子卖了。

后来,在2018年的11月,小飞回重庆照顾病重的母亲。在伟哥办的接风宴上,我们又说到金鱼。

小飞说他在多伦多,最多时养了三大缸金鱼,现在家里还养着一缸。小飞说有几条日本锦鲤更多是我们的金鱼。

最近这七八年,每到七月,我总会做一场金鱼梦。梦里,有我的金鱼,更多是凃师傅的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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