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儿最近弹琴的热情高涨，这可真少见。一大早躺在床上，听着《千本樱》的曲子，虽然整曲磕磕绊绊还不熟练，但她刚开始弹的一段还挺流畅，听上去是颇有样子的。想想久已未碰的电钢琴终于不再寂寞地跟灰尘相伴，我很欣慰。

不用猜，我也知道她为什么卖力地练起琴来——上周，我们无意中看到了日本钢琴家触手猴的视频，那家伙是个怪咖，穿着人字拖，钢琴上放着一只毛绒猴子，视频里总见不到他的脸，只有他灵活的双手以极其夸张的速度在琴键上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看完，终于长吁一口气。我说：“这已经不是听觉艺术了，这是视觉艺术。”真的，看一个人弹琴，看得如此认真，甚至对弹琴这个动作的欣赏超出了对乐曲的欣赏，这还真是少见的体验。

2、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弹琴，而是另外一件事——对于一个在学习某种技能的人来说，在他心中建立一种他愿意达到的范式是必要的。这还不是偶像的力量，这是一种能力标准，是一种类似模子的示范，印在学习者的心里，诱惑着他要同样去完成。

对女儿来说，触手猴的视频就是这样的范式，它不止是吸引，倒像是勾引。我猜，在看到那仿佛被快进的弹琴画面后，女儿心中的某种热情被激发了出来，更确切地说，她的手痒了。也正是因为这“痒”唤起了她心中的热情，让她真正想和触手猴一样——不仅仅弹奏出流畅的乐曲，同时也能制造出双手高速挪移的画面，甚至，我有点怀疑，这种来自视觉上的催动力更大。这便是范式的力量吧。

3、

来追本溯源一下。

范的本义有二：一是沐浴、薰香，如“范则冠而蝉有婑。”（《礼记 • 檀弓下》）；二是指古车上的竹竿围栏，如“ 吾为之範我驰驱，终日不获。”（《孟子 • 滕文公》 ）。后来，范引申为框架，样式，标准，榜样，也就是我们说的典范、规范、 模范。

学习，当然要有典范和模范，不过在此含义上，我们常常说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榜样。我想探讨的是另一种“范“——范式，一种和人无关的，技术性的典范。比如一首曲子是如何通过双手去完成的，一件工艺品是如何一步步成形的，一道菜品是如何从无到有的……这些步骤应该都在学习者心中存有一个范本作为指引。不过，关键在于，该范本必须足够经典，足够高超，足够吸引人愿意去模仿并达成，它本身就应该是一件艺术品才是。

4、

说说作文。我们当然会认为，作文的“范”应该就是范文。问题是，为什么学生读了那么多优秀作文，读了那么多老师拣选的范文，却依然没有意愿去写一篇同样水准的文章呢？为什么这样的“范”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呢？难道说，我们也要参考练钢琴或是做菜，需要完整呈现一篇作文从构思到完成的所有的步骤吗？可是，老师们也一直在示范构思、提纲、写作的种种过程，为什么孩子还是不愿意写呢？或许，是那范文还不足够好，不足以牵引出孩子心中的热情？或许，是示范的过程太平庸，让孩子根本没兴趣把它当成有意思的事情去做？我没想明白。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