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西

大概是2005年以后，全国刮起了“学生讨论学习”的课堂教学模式，有人反思“老师”和“学生”的课堂角色定位问题，认为学生自学、合作学习的效率远远高于“老师讲、学生听”。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出来了“学习金字塔”理论，据说该理论已经被实验验证了，其正确性确实无疑。“学习金字塔”理论的概念基本上是：

  “学习金字塔”（Come of Learning）是由美国学者埃德加·戴尔(Edgar Dale)1946年率先提出,美国缅因州的国家训练实验室做过类似的研究，得出了与之相似的结论，形成了学习金字塔(Learning Pyramid)理论：

听讲的学习效果最低，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5%;

阅读，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10%;   

声音图片，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20%;  

示范，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30%;   

小组讨论，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50%; 

做中学，实际演练，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75%;                       

教别人，或者马上应用，两周后学习内容留下90%。

效果在30%以下的几种方式，都是个人学习或被动学习，而效果在50%以上的，都是团队学习、主动学习和参与式学习。

有人把这个结论作了一个比较形象的图式，大概就是称作“金字塔”的缘由吧。

此结论的真伪的确让人疑惑不已：

1、影响学习效果的因素很多，我们在做实验的时候，一般都是采用“控制变量”的办法，即这个实验只是对比了“两个星期以后残留的记忆量”，而中小学教学的结果不仅仅是让学生把知识记住，还有其他方面的能力培养效果，这个实验结果无法反映。如果拿这个结果说明教学方法的优劣，显然很片面。

2、“听讲”的学习过程所花的时间，与“做中学，实际演练”的学习过程花的时间相同的情况下，“两星期以后记忆的残留量”才有比较价值。如果一道数学题，老师讲的话，大概10分钟就结束了，如果“做中学，实际演练”的话，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如果花的时间不同，结果是没法比较的。

3、“小组讨论”、“实际演练”、“马上应用”等学习方法，从常识讲确实可以加强记忆，可是从事这些活动的前提是对已有知识的记忆，而不是对未知知识的学习，这些活动更重要的目的是加强知识的理解和应用，改善思维能力，提高创造力。这与“听讲”、“阅读”的学习方法比较记忆的效果，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与科学实验的要求不相干。

4、凡是科学实验，都是可以重复进行的，其结果应该都是相同或者相近的，数据统计的结果很难是整数。而这个实验统计结果全部是整数，而且都是5的整倍数，在实验统计学科里似乎很少见。

网上查询维基百科——埃德加·戴尔的线索，他的原著《视听教学法》中确实有这样一个概念Come of Experiences,即经验之塔，是关于各种音频视频媒体教学的抽象模型，对于经验是怎样来的，埃德加·戴尔认为经验获得有直接方式和间接方式。

1、“经验之塔”的主要内容是，把人们获取经验的方法过程由低级到高级依次排列为：

做的层次，包括直接的有目的的经验（看、听、尝、摸、嗅、直接感知获得的具体经验）；

设计的经验（模式、标本等学习，获得间接经验）；

演戏的经验（编成剧本，让学生扮演角色，获得观察体验），

观察的经验，包括观察示范，野外旅行，参观展览，电视电影，静态画面，广播和录音。

抽象的经验，包括视觉符号，言语符号。

用图式表示为：

 2、基本观点：

最底层经验最具体，越往上则越抽象。但不是说获得任何经验，必须经过从底层到顶层的阶梯，也不是说下层经验比上层经验更有用。划分阶层是为了说明各个经验的具体和抽象程度。

学习者开始是一名参与者，接着是作为一名间接事物的观察者（观察到的是具体事物的替代者），最后学习者得到的是对一个事件的抽象符号。

埃德加·戴尔本人对自己提出的“经验之塔”理论也表示“不是很完善”，可是这个模型被广为篡改，甚至将模型的名字都改成了Come of Learning，其实戴尔的原著中根本找不到Come of Learning这个概念。对比一下“经验之塔”和“学习金字塔”这两个模型图，就是不会英语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别有多大。

当年埃德加·戴尔并没有在图中给出量化结果，这些数字是1967年美孚石油公司一个员工B.G.Treichler 在《电影和视听通讯（Film and Audio-Visual Communications）》这本杂志上发表的一篇，介绍自己利用电影和视听设备如何对员工进行培训的文章（非学术论文）里添加的。

据说，美国缅因州的National Training Laboratories做过类似的研究，结论跟戴尔差不多，只是把“阅读”和“聆听”掉了个个儿。实际上，目前网上流传的学习金字塔并没有被核实出自美国缅因州国家实验室的基础研究，没有人能证明看到过这份研究报告，网上也无法搜到相关论文。

至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学习金字塔”的概念完全是出于对某个教学方法的吹捧而杜撰出来的，从“经验之塔”到“学习金字塔”完全是一个讹传。

于是我想起一个段子：一个学者和一个强盗一起去见上帝，上帝指着强盗说：“你做恶多端，罪不饶恕，打入十八层地狱！”，然后上帝指着学者说：“你瞎编乱造，胡说八道，蒙蔽众生，为害更烈，打入十九层地狱！”。

“喳！”。

                              2018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