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11-26 09:5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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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到渡舟近10里地,我顺着公路上坡下坡一会就到了。

在渡舟场场口,有一队本校的高中同学扛着拿着长板凳短板凳往前走。

我跟上去。在队尾,校排球队的副攻手对我笑,他姓陈,是梁平来寄读的。我也对他笑。他说来啦。

我说在哪里演?

他说在六中。

我一楞,骂一声自己,真是一门心思只想着伟哥几个、想着姓颜色的女同学,把打架的事完全忘了。

我身上还穿着排球衫呢,上面醒目地印着:凤城中学.6。我扯着排球衫,我说麻烦了。

他笑,扯扯我,他说有垂子麻烦,他扬扬小板凳,又说再敢挑衅,再打它妈个屁滚尿流。

我说你们高中的都来吧?

他说都在,六中放“农忙假”,估计沒毬几个农喝喝(对农民的鄙称)。

一个多月前,我们来这里打“三好”杯循环赛,我们连下3局(15:3,15:7,15:1),我们如水银泄地,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比赛没按事先约定的进行(约定打5局,让六中胜两局,确保他们全县排名第二),气得凤城六中的领导取消了两校两队的“中餐宴会”。

我们只好在渡舟场食品站边上的一小店填肚皮。队员加教练傳老师有13人(我们那位带队的副校长被比赛结果气跑了)。干净利落收拾了凤城六中,队员们高兴,傳老师更是高兴。全队上下一条心,只听教练的,不听校领导的,为傳老师出了口大大的恶气。

傳老师原先是四川女排的主力,伤病退役到凤城中学(我们学校是全省田径排球的培训选拔基地之一),我们校排球队在她的带领下年年都是全县冠军,在市里的最好成绩是“三好”杯的亚军。

小店给我们煮面条。等候时,我跑去食品站给苏站长打招呼。苏站长和江南站的周站长几个常来我家喝酒。

有一回,我母亲把白醋当成了酒(我母亲喜欢装竹叶青酒的白瓷瓶子,就留着用来装醋),他俩不吭声的喝了一杯。我母亲要他俩再满上,苏站长一本正经地说下午开会他要发言,一嘴酒气要挨批评。我母亲要周站长喝,周站长说这几天喉(哮喘)得凶,不敢多喝。我回家,进门就闻到一股醋味,找到源头,再看桌上,再看苏叔周叔的苦样子,我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我母亲赶紧换真的酒,我母亲吸吸鼻子,笑眯眯地说感冒了,沒闻不出来,只怪你们各人(自己)太老实。

外面突然闹起来,苏叔和我出食品站,就这么一会,我的队友们已经和六中的干起来了,黑压压的人,喊杀声四起。那还等什么,我抓起门口的一把铁铲就冲,苏叔拉我,沒拉住。我“杀”进去,队友们手执各种“兵器”守在小店外,仗势欺人的凤城六中这回遇到了不要命的凤城中学。终究六中的虚火,大人一吼,派出所的一来,几十上百的“歹徒”作鸟兽散。

在警察叔叔的护卫下,我们吃完已成面糊糊的面条。傳老师要赔两条长板凳,警察叔叔和我苏叔不让,还拦了一辆“解放牌”汽车送我们回城。我们唱着<打靶归来>出了渡舟。事后总结,兵器中最凶的是挑面条起锅用的又粗又长的筷子,那捅进去可是对穿对过。

一星期后,我们是主场,凤城六中“虚哥”,不敢来,比赛改在凤城灯光球场。赛前热身,我们的主攻手姚哥,队长勃哥和庆哥连连重扣(我是二传,我“喂”球),专“杀”球网那边的人脑壳,那捶击声真是悦耳,那扑趴筋斗(摔倒,击倒)真是好看。比赛结果可想而知,3:0(15:1,15:0,15:2)。真是奇了怪,我校的那位副校长(原来是从6中调来的,难怪叫我们放水)在回校的路上却不停的表扬我们。事后,听说6中殷切希望凤城中学排球队去他们那里传精送宝。

虽然有这样的大好形势,我还是把排球衫脱了。

过渡舟河(桃花河的上游)上的石桥,桥下,河翻水浪,游泳洗澡的男女像是满河的鸭子。

有人叫我,不是本地口音,陈同学踫碰我,他说是曹老师。那声音又叫。原来是班上霞同学的父亲曹老师。

我说曹老师好。

曹老师说你就这身行头,不怕脏了我们的“班子”(面子)?

我把排球衫翻过来,展示,我说太显眼了。

曹老师说也是也是,在别人的地盘,理解,可以理解,曹老师又问人呢?就你?

我说就我。

曹老师指着我说肯定是私自溜出来的。

我又展示沈老师的手电筒,我笑,我说出公差,代表全班来观摩。

曹老师笑,说,就你?有几个文艺细胞?都好吧?

我说都好,X霞最好,今中午吃的是思甜饭,有嘎嘎(肉)。

曹老师笑,说,原来如此,所以沈老师就把你放出来了。

我说就算是吧。

曹老师问我们班啥时候回校?我说明天中午饭后。

进六中校门。校门是砖砌抹白灰的两根立柱,两边沒围墙,还是一个月前的样子:立柱一边是伟大领袖毛XX万岁,另一边是伟大的中XⅩXX万岁,顶头上是一横幅: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

在远方,横着高高的西山,红霞下青色中像似有点点的红,我想那可能是红艳艳的“映山红”。

我还是光着上身,深蓝短球裤、深蓝网球鞋,水壶左斜挎,深蓝排球衫搭在左肩、左手捏着。我大步走向“毛宣”队所在的教室(看上去步履坚定,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几十天不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随着一声喊(我的嗓子发干发紧,很可能像曹老师的声音了),伟、穷、洪、剑等涌出,东一拳西一捶,我身上挨了好多“砣”。女同学也不忌讳我打光咚咚(赤膀),围上来,问这个问那个。我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我问还有呢?其他的同学呢?其他的同学指的就一个。平同学明白,平叫XX,教室里沒应声,平又叫XX,XX岩来看你啦,教室里还是沒应声,敏同学说在打口红。

男同学们都画眉抹脸红嘴巴,女同学们更是浓妆艳抹、乖得不得了,唯独我是“本色”。平同学伸过脸,问我认得不。我叫名字,说烧成灰都认得。平同学肩后冒出一张小粉脸,问我。我把“她”还原,我“看”到她在凤城医院门诊楼东侧的一座大院里和平同学一起跳舞,我说X三,对不?穷兄指向敏同学旁边的又一张粉脸,那眼晴会说话,那嘴唇特別丰厚。我见过,但不知道叫什么。我说二班的。穷兄说是X玲。伟哥指敏同学,问我。敏同学扭过脸,喊XX,就差你啦。

姓颜色的女同学,眉毛长了,眼睛亮了,牙更白了,真成桃花了。她左手扶着门框,还是那有点窄有点紧的嗓音,她说你好。

那天晚上,我听了大合唱<重上井冈山>,姓颜色的女同学在第二排左中,我沒找到她的音声。我听了女声小合唱<北京的金山上>和<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姓颜色的女同学几乎还是在原位置,我分辨出了一点点她的歌声。我看了<洗衣歌>,穷兄扮炊事员,姓颜色的女同学是其中一名女战士,真的是沉静有余,活泼不足。我听了小提琴合奏,不知是啥子名(刚才还在的伟哥跑了,我没问成),是洪同学和他哥勃合奏的,好听,我更惊奇的是勃队长在排球场是威风八面,打起架来命都不要,此时,却柔情似水。我看了<兄妹开荒>,兄是伟哥,妹是X玲,感觉像是反过来,成了姐弟在挖黄土。我听了快板书<反击右倾翻案风>,是高中一同学,像他的爹妈兄姐弟妹都被逼死了似的,全是对邓XX的怨恨讥讽。我看了舞蹈<红色娘子军>,伟哥和穷兄在我身边帮我提高欣赏水平,我还是认为姓颜色的女同学跳得不行,伟哥不同意,伟奇坚决不同意。我有点奇怪,伟哥今晚上怎么了?穷兄在一边只是笑。我听男声独唱<志愿军军歌><在太行山上>,是郑老师,我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我看了听了剑同学的二胡独奏,剑同学右手是二胡,左手是小板凳,他埋着头碎步急匆匆上场,坐下,开拉,哟,<江河水>哟,都换新节目了,我还木呆呆的。我看<草原英雄小姐妹>,是平同学和她的三妹妹跳的,跳得好,真好,我使劲地拍巴掌……最后,是大合唱<鸟儿问答>。姓颜色的女同学还是老位置,我觉得她开朗了,放开了,我觉得我听到了她好几句歌声。

那天晚上,月亮不圆,很亮。伟,穷和洪和剑送我。送过了河,还送。出了渡舟场口,还送。爬上头一道缓坡,我坚决不让他们送了。

那天晚上,我下桃花河游泳。我逆流而上,月光破碎,蛙声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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