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丽萍

魏丽萍

发表于 2019-01-01 21: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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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茅草 第3期 1987.7

【莫名其妙的诗】

泅渡爱河(外一首)……阔谷

葛根草或兰色的云……韩光

沉沦或升起(外三首)……铁岩

再生之地……王金山

孤行……大男孩

夜读形而上学……草刀(39)

背影……阳建(40)

【巴小说】

适彼乐土……邱孔

鼻尖上的疤以及身上肌肉……小王

人猿人二题……阿里

巴茅草在读书:

一切僵硬的东西溶化了,一切固定的东西消散了,一切被当做永恒存在的特殊东西变成了转瞬即逝的东西。整个自然界被证明是在永恒的流动和循环中运动着。

——《马恩选集》第3卷P453-454

辩证法不知道什么绝对分明和固定不变的界限。不知道什么无条件的普遍有效的“非此即彼”。它使固定的形而上学的差异互相过渡,除了“非此即彼”。又在适当的地方承认“亦此亦彼”,并且使对方互为中介;……

——《马恩选集》第三卷P535

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任何其他产品也都是这样。因此,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

——《马恩选集》第二卷P95

没有“人”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对于真理的追求。

——列宁

对外开放作为一项不可动摇的基本国策,不仅适用于物质文明建设,而且适用于精神文明建设。

——《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P7

旧中国留给我们的,封建专制传统比较多,民主法制传统很少。

——邓小平《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

每一代的美都是而且也应该是为那一代而存在:它毫不破坏和谐,毫不违反那一代的美要求;当美与那一代一同消逝的时候,再下一代就将有它自己的美,新的美……

——车尔尼雪夫斯基《生活与美学》P48

人的审美欣赏实际上就是从对象中对自己本身的欣赏,对自我意识的欣赏。

——杨辛、甘霖、刘荣凯《审美原理》P73

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进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王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在地。

——鲁迅《华盖集•忽然想到》


泅渡爱河——致DMOP

阔谷


Dm:听你说很疲倦,太困

想把一蔓金枝绿叶覆盖在劣质的土地

我真想转身

躬背

伸出没感染过的手牵起你

用肩背扛起你的叹息

然而,我担心

骨折

只好望荒凉的大地

吐一口沉重冷浸的雾气


大河长日在鸣咽

高山裹着青纱并排站立

你在那滩涂砾石的对面

我嘶裂的喉咙象一口干枯的古井

含着几片粉碎的花叶


我真想和衣潜入江河

游到彼岸去

用铁的大手托举你温柔的部位

带你到一个鸟嗡花鸣的荫溪

然而古墙阻隔了一切的你

我只好举起我铅重的大手

加额

向你美丽的离去和痛楚的站立

举行庄重麻木的祭祀


Dm:毕竟

不是一个故事

锈红的镰月在桅杆上挂起

划破水肌与气皮播下痒痒的菌种

让整个宇宙赶到起风般的抽搐


你动在遥远的静止里

让搅扯的目光被风雨淋湿

断在河里

凄迷的星星噙着满眼窝的冷泪困盹地睡去

你划呀喇呀,哈哈又嘻嘻

让舒展的河面皱纹层层堆起

在垮塌的土岸引起一阵流石的欷歔


大河啊大河

是我盛满情液的腹肌

向河中伸根的青松是我的劲敌

你大红的羽翼在两岸擦出了可怕的春意

我腹肌上的阴风一阵阵刮起

巨大又狭长的身躯仰泳在两岸峡谷

只露出我爱发瀑布的脑袋诱惑你

逆水而上吗?我的脸上布满酒窝(是诱惑)

顺水而下吗?你将是我的泄物

知道吗?

你的生命、幸福、欢乐在

一条流行的圈里


CP:下雨还要雾吗?

你说的狠狠的哭了(可不准告诉)

泪泡断了我的缆绳我游弋多么孤独

你说是为了我为了我(却不知如何使我相信)

你一湾新港铺在海滩拒绝我,我呜呜

地长哭你很恬静

你歇斯底里为我祈祷幸福我说天气预报

海港外有大风

没有帆页没有桅杆就在乌黑的日子里

我走了

你鲜红的眼光照亮了我们之间的黑洞(你说你

很爱我)

雨在雾中裹着下得很激烈很隐藏

我的船身颠摇着结下满身的牡蛎

我已不能

注定要沉沦

趁海上还有几缕薄雾游着


CP:春天来时,我已十分疲惫

       帆船竞驶,我却干涸了河源

这不是你的过错

也不是我的心愿

别人放风筝我曾迎风招展

你握着绳索望着我被揉得遍体伤残

我为了你的幸福离开你却抛弃你白纸片片

哦,那是一个死亡、花圈堆砌的春天

我们曾思在生命的墓前

日——我,月——你      天天徘徊眷恋

被你娇嫩的身躯美丽着我想搂想吻

不敢

别人想。你小溪你斑驳如何石清水涟涟

痛苦煎熬着爱心

两条河流已达崩溃的边缘

乌云层层翻卷闷雷横贯在我们共同的空间

粗绳绞拢驳船

野风乱撩我心帆

一个声音发自亘古的浩远浩远

一枝绿条倒插在水之边缘

我俩@足

在爱河两岸

无可遏制


缓慢放射的元素冷静地趋向质变

纤石严镇的山心有五花遏力迸溅

阴河水在黑无指望里企图把钙石洞穿

地球与相对的行星即将把扛杆推断

一个声音响至悠远

一切的冰川、大山极尽威严

昏黄的阳光下,蚂蚁迁家了

如蚁的人群垒高了两河的堤岸

广原上,裂口蛇形曲开

大海里,崛起座座山恋

一切不可回转

一切不能避免

裂变业已到来

人应择路搬迁


一九八七年五月六日


适彼乐土

邱孔


你走在大街上,迎面开来那辆垃圾车。车头是墨绿色的,很洁净。车厢破旧斑驳,看不出什么颜色。厢内高耸着各色秽物。尖顶躺着一条花红的布料。都很沉稳,悠闲。

你这几天都在同一个地方碰到那辆垃圾车,车开得很慢,小跑就跟着上。发动机叫得干脆嘹亮,从幽深的门洞开出来,往往盖过小城所有的喧嚣。司机面无人色,尤其是春天下午太阳的煞白的光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的时候。

你继续走,人不算多,全往街心桥。两旁是大楼,只有街心留着一线光明。这是一天最末的光明,已开始变淡变黄了。

这些天街上女人居多,且都极鲜活。穿黑色紧身裤的年轻女人走路时几乎都要不时摸摸大腿。你总会一眼发现有几个女人是绝对不适宜穿这裤子的。不是大腿粗短,小腿尖细,就是臀部过于宽阔,腰身过于细巧。

垃圾车在后面又停下了。你脑中本是空空的,这时却闪耀着垃圾尖顶上那块熟睡的花红的布料。

你随手摸出一枚两分的硬币。边走边抛接,又抛起,接着,抛起,再接着。你看那硬币在空中旋成一个圆球,残阳照得圆球闪光。硬币极快地落进你右手掌。圆球并未消逝,你甚至还看得见它在空中那美妙的姿式和银亮醒红的闪光。你边走边抛接东西是很熟练的,一般是很少掉下地的。

(你想你总不能如痴如醉地逛街。你就想到抛硬币玩)你突然想玩个花样,如连抛接三次,都是两分和国徽。那今晚就到那个地方去找那个人。五次是不行的,次数愈多,意外也愈多。好运气不过三。

你就抛,抛得很高,落得很慢。你没去想为何抛高了就落得慢。你有闲用右手捏着鼻子捏了一把鼻涕,又看着鼻涕被轻飘飘地摔在一位黑腿女士的脚后根上印成一个极洒脱的“人”字。你左手已掏出手绢风姿卓约地揩了手指和鼻子。硬币懒洋洋地掉在你摊开的右手掌心,又极有瞌睡地翻了个身。你看清是国徽。你看不清的是那硬币竟知道翻个身就由两分变成了国徽。

你再次抛起,不等硬币向空中窜,飞快抓在手中,中指拇不听使唤,竟粘带一下把硬币翻个面。张开,又是国徽。你用大拇指把硬币摊放在中指肚上,举高,你仔细品尝着中指肚上的硬币。幸运中的充实感开始发情。

还有一次。你抛起,身子前倾,手臂尽量下伸,在硬币要落地时,你捞在手中。你想是最后一次了,唯一的一次了,再也没有机会了,第三就是第三,没任何序数等同或近似于这个序数。

是照旧翻过面还是保存原状?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因为你清晰地想到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你也许不该想到这个问题,或许就解决完满了这个问题。

你猜不透究竟是两分还是国徽。你捏紧硬币往前走,走的很滞重。

是两分还是国徽?选择原装还是翻个面?

你攥着硬币往前走,手心已出汗了,硬币抵着掌心。你用中指拇摸,一会儿象是两分,一会象是国徽。

是两分还是国微?是选择原状还是翻个面?

你应该今晚就去那个地方找那个人。你应该给那个人说我们走趁黑夜降临大街混账入睡走各处城门没人守我们就走不要想走到哪里以前想这个问题太多太明确结果走进这座小城不要考虑那么多春日融融外面山也好水也不错空气干净虽说我们几乎一无所有虽说我们仓惶出逃。

是两分还是国徽你心惊胆战不敢选择原状也不敢选择翻面。就算是国徽就凑足三次国微了,运动是不错。你可以去那个地方找那个人。但是你又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那个人哪个人。也许,根本没有那个地方也就根本没有那个人;或者,根本没有那个人也就根本没有那个地方。

你捏着硬币往前走。汗水聚在手心你知道硬币在水中挣扎,你只能为硬币隙开一条缝让它透透气。硬币情绪安稳了些。

你发觉大街很宁静。

今晚全城停电路灯自然没亮太阳是早就落山了。你逛了多久呢?你再一次觉得这小城是很宽阔的,唯一的一条大街也很幽长。

你就把硬币放进衣袋,拍一拍,硬硬的,还在。

你听见发动机又开叫了,干脆嘹亮。你知道身后的垃圾车要开出城门了。

你就转身去追垃圾车。车就在前面,车灯很白,光柱射得很远,上有青烟萦绕。车开的很慢,小跑就跟得上。

你就要追上了。垃圾车却吼了半身,全身一抖,向前冲去。

你站在那里。发现地上有东西。你划一根火柴,是那块垃圾尖顶上的花红的布料。

你摸出那枚两分硬币,包进花红布料,扔进了阴沟。

你大脑空空,往回走。


葛根草或蓝色的云

韩光


那一声呼唤。

从远山的那边进发,靛蓝的幽谷里,干枯的石卵汇成一脉长河,蹒蹦的红帆,驶向天地模糊的地平线,云吻抚着冲腾的海涛。

响于午夜,如钥匙开门……,我赤足下床,悄悄的溜出于四世同堂的城堡,用一根草绳荡过@忧的断桥,溯流翱翔,飞向高山,——去俯瞰黎明!


酸涩无汁的毛桃,在春日里早熟,秋风中衰飒的黄叶,飘飘然,于刻骨铭心的冬雪时消损,涅盘为一年一圈的年轮。在那声呼唤之前。

夏日的太阳已经降落,海浪击碎夕照的光辉,瓷盘上的骏马开始了万里征程,围绕着油腻圆桌。此刻,我们却睁开了双眼。

有一群蚂蚁听完了蚁王的布道,在死狮前淋漓起舞,狂歌如醉。山顶洞人的酋长却双脚踏下,走进后宫,与七十二颗骷髅沉睡。昏睡十万年,地球如摇篮崩裂。

强悍的虎鲨,繁荣的褐鼠,还有公猪,讥笑我们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的痴情,而我仍然苛求自己,为寻找那秋千旁失落的金指环,双手在断草与狗屎中一次又一次掠过。

宁可语无伦次,宁可白日梦幻,也不愿圣洁的焦灼随@草之烟逸散。一杯清水也能沃红的脸颊,在时间的沙漏里铸成了木乃伊,我也能活到最后一天。


为翻越陵园的栅栏,勿忘我花把自己扯得细长,有一缕芬菲浸润,辛辣的葛根草由晨风织成花环,为秀发之装饰。

讥笑,以及诅咒与冷寞,如大腿上津津的汗迹,在微雨中洗净。虎跳峡沉沦的碎骨疯狂地生长,大树摇晃,忿然倒下,横卧在小径。

黑纱裙在高崖上竖成旗帜,绝壁便有了两行足迹。白鸽穿过雨幕,带来了牛儿跨下天河的信息,大地痉挛着,新的大海新的高原新的诞生。

于是蓝色的云从冰峰上流下,开凿九曲,开凿三峡,又流成那声呼唤,即使泪眼朦胧,在双手相触的一瞬,人生如明镜,升起在水面!


鼻尖上的疤以及身上的肌肉

卜三

刘祥在他养那条名叫“小花猫”的狗前,整天往车间跑往茶馆跑往人群堆堆跑。他总是穿他那身皱巴巴的浅赭色西装或灰蓝布中山装,佩那两条绿色吊裆裤到处跑。就象清新或燥热或河凉的空气不离开人一样地——他那两套衣裤就那模样涎皮赖脸成年累月跟定了他。他也象人离不开氧气。老头娘们舍不得离开幺儿,独子一样地舍不得他那身衣服。夏天,他仍穿着吊裆裤儿一一它密不透风,懒洋洋地微荡荡、抖抖抖,保护着腿儿,使它又白又嫩,爱护着屁股。它(屁股)扭扭咧咧,张牙舞爪,酸味儿十足,臭气冲天。刘祥有时穿点儿象背心之类的,或者干干脆脆光着上身,亮出肚脐眼儿,浑身让太阳晒得发黑发亮,流汗,就跟电视里那些练健美的嵬儿娘们一样油光水滑地涂抹在肌肉上。尽管他上班时在车间姑娘老少爷们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光了八小时身子,但他还是不乐意地一下班就落屋地在整个儿厂家属区,街上,酒馆,舞厅甚至理发店也去光顾一番。邻近天黑他才回到家,不然父亲要日决他,这他是知道的。

刘祥浑身那令人毛骨悚然、胆颤心惊,令人迷迷糊糊、苦苦思索、莫测高深的纠结盘曲的结结实实的肌肉是他离开学校上班那年夏天开始练到现在才长成那样子的。那年夏天,他练得特别有精神,想把肌肉练起来就象火车冒着浓透了的黑烟。装着骂骂咧咧,拥挤得有人几乎要踩在别人的头上或骑在肩膀上才有个搁人的地方那么多的游客,即使装那么多的人,但还得压在铁轨上和铁轨形影不离一样地迫切、期望:不是遮遮掩掩而是大张旗鼓地在车间一干完活就手握哑铃或肩拾杠铃,他咬牙切齿,全然不顾全身发抖、发酸、发胀,他练呀练,回到家里找来健美书练呀练,才练到今天这个程度。车间里跟他一样大小的崽儿也练。那些对于刘祥就跟鸭儿一见到了水就要下水游一游、玩一玩的姑娘们大概也练,她们大概是在车间众目睽睽下不好意思练,而是在家里练。他知道差不多姑娘都到检修组打了一对哑铃什么的,虽说她们说是给家里的哥哥弟娃打的;刘祥知道他——也只有他才有的那本专门讲怎样练健美的厚书儿就是被姑娘们借去看看弄不见了的,还好,他抢先把里面的技术都学到了手。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就不好光着身子到处跑了,因为刘祥知道他的脸面子不是那么逗人喜欢的。听他妈唠叨说,那是他小时候的事了。有一年夏天不晓得得罪了哪个老祖宗不偏不倚,刘祥除了脑袋头发笼笼里长了几个葡萄大小,也跟葡萄一样红彤彤、酸溜溜的疮以外还在鼻子尖尖顶顶上也长了个疮。当时刘祥他妈说,“有他妈的个毛病,其它地方不但长,尖儿上还长了个,有他妈个毛病,来,我给你挤了。”挤了脓疮倒好,留了疤,就那么个疤。当刘祥青春期来临时,班里的其他崽儿就敢和姑娘们书信来往,有说有笑,眉来眼去,刘祥就不敢,因为他鼻尖上有个疤。有疤还不算,他老头子高高大大,威风凛凛,可他依旧象他妈那样矮小伶丁;这还不算,他其它地方长的不象他老子,就是脑瓜儿大的象他老子的瓜儿;这还不算,他妈还不给他打大裤儿,来了个量体裁衣,说娃儿穿的紧紧凑凑好,这还由不得他反对,非这样不可。刘祥只好把裤儿都给了弟弟,把他老头子不穿的大裤儿拿来穿,虽说长了点儿,太大了点儿,甚至上面还补补钉钉的,但穿上后身子看起来也还匀称,和大脑瓜儿刚好配得起。而且裤儿长了还可以捞几爪、叠几圈。鼻尖上的疤就象永不散开的早晨的浓雾(据说,在有浓雾的时候最好不出门锻炼身体,据说,即使在家里也得把门窗关好才行)一样一昼夜照顾着刘祥。虽说他读初中时被美术老师发现,弄去单独辅导过,而且在县、市里得过少年儿童画展一等奖。可是他即使在春天里,尽管头上方有温暖滋滋的阳光,他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阳光的力量,而只顾看着自己旁边那形影不离,那梦魇似的,用心险恶的黑色影子。

刘祥原来不在他老子那个车间上班,他老子是车间主任,而是在另一个毒气稍稍微好点,在里面呆久了就浑然不觉的毒气车间上班。虽说他现在脑瓜儿是比读小学(他上小学时学习成绩总是班上第一)的时候迟钝一些,也不是说和男人们说话浑身都发抖,而只是和姑娘们在一起时打抖抖,红脸脸,并且干工作卖力气也不比哪个差,只不过姑娘在场时干劲足点罢了。自己的活干完后,他不是被一个胖点的丰满点的姑娘叫去,就是被一个瘦点的苗条点的姑娘拉去,连推带拉,不但闻得到姑娘脸上的香气,并且姑娘的奶奶不是不可以“不小心”碰它一下的。姑娘们嘻嘻笑笑、逗逗哄哄,给他一个眉眼,拍拍他的脑瓜儿,刘祥就这样帮她们干上一阵活儿,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因为他怕说话的声音打抖;他笑,他笑得来——笑意从两嘴角漾开,两脸蛋左右对称,甜蜜蜜,香喷喷,不象背后说他是色鬼、蠢猪那些人笑得模样——一个脸蛋是冷笑、高深莫测皮笑肉不笑那种笑,另一个脸蛋才是真笑;一样占半边,怪模怪样,从容不迫,荒谬绝伦。慢慢的,干完活除了去给姑娘干活除了呆在休息室练肌肉,刘祥也跟其他嵬儿一样跑到姑娘那里去调调笑笑——呆头呆脑不止一次被姑娘们哄着唱上一个曲,正儿八经;姑娘们则哄哄浅笑,含情脉脉;刘祥的音质很美,唱的也准确,姑娘们等他唱完一首又叫他唱;他唱,唱——唱得他浑身舒服回家睡不着觉,唱得他一下班回家就想往车间跑,唱得姑娘们心花怒放,而一离开他又不得不装模作样、泡沫渣滓,唱得姑娘们都向他要画,他画了,画的是国画。

有一天,马四对他说,“你看车间哪个象你这样有事无事就帮别人干活的。”马四刚接过刘祥递给他过滤咀烟时说的一席话是雷,是低矮得就在树梢尖儿上的云中突然炸响的,震耳刺骨的一个雷,它随着火闪爆炸,颤动着刘祥的心脏、脾胃。刘祥开始后悔自己在姑娘们面前象小娃儿一样不知羞耻的唱歌儿,居然还不知道那是他们把他当活宝逗云云。他不再去帮姑娘们干活了,连推带拉也不去,可以说就是让他亲嘴也不去,他好像吃了什么药又象刚进车间那会成天沉默寡言、老实瘪瘪。他时常觉得在男人们中间除了马四对他好,帮他说话以外孤独无缘。人们都各吃各的烟,各自都不得越过自己的界线和别人那根线,人人都对那根线神经过敏,神清严肃,严阵以待。刘祥讨好马四竭尽全力不得罪任何人。马四是他的脊梁、骨架;是力量的象征;是暴风雨中威然屹立的,混凝土钢砌的,固定不动的,刚强坚健的电杆;是山,刘祥躲在山中洞里任你东南西北风。马四可以指班长的鼻尖,骂他眼睛——说他瞎了狗眼;骂他嘴巴——说它脏而奇臭,威名远扬。后来马四考上电大走了,刘祥象丢了魂儿似的,成天忧忧愁愁,窝囊透了顶。凡毒气车间上两个月班在家疗养一个月。马四走后不久就轮到刘祥疗养了,呆在家里没事干,他就泡在书摊里看“小人”书或整天呆在茶馆里听几个老头吹牛。那天上午他在茶馆里听说厂子里有一个车间的主任因去修行车不小心摔在地上死了,他惶惶不安,整个身子像软了似的风风火火跑到他头子那个车间看看老头子和工人们有说有笑才心平浪静的回了家。轮到他疗养完在车间上班时,他整天愁眉苦脸,小心翼翼,他压根儿也不愿意在车间多呆一分钟,他宁愿扣两块钱,也不愿意在车间开那每星期一次一小时的车间大会;他在大伙中间一句话都不说,工作时总是担惊受怕的,他还经常出事故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后来他连操作机器都勇气都没有了,因此,他常请病假在家。一天,他老头子回家问他怎么回事,并且把他都不当二十岁的人还大骂一通。刘翔祥不但不恼火,而且还兴高采烈欣赏着老头子那气势汹汹的脸膛,那犷悍粗野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身子和在空气中挥舞着的钢劲的双手。看着看着他竟“扑嗤”一声笑了。他老头子暴跳如雷蹦到他跟前正举手打他时,但手却在空中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儿子镇静异常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老头子的话变得温柔了,请了一天假陪儿子到医院去了一趟,还找的是熟人检检查,但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病来。

没隔几天,老头子开后门把儿子调到他管的那个车间,安排了个不操作机器的活儿。没几天刘祥象变了个人似的,到了夏天,他就敢于光着上身在车间走来走去了,并且车间的人都对他笑脸相迎,甚至有些崽儿还拉他去喝酒,有一两个姑娘还准备叫他去跳舞。轮到疗养时,他常往车间跑,和大伙儿在一起有说有笑,中午饭也在车间吃,下午再玩上一两个小时才回家。他甚至试着给一个姑娘写了一封求爱信,但那个姑娘说她已经耍了朋友了,说不然还是可以考虑的。为此他得意忘形,试着给几个姑娘依时间先后次序写了几封信,但她们都说已经耍了朋友的。最后,他向一位才十七岁的姑娘也写了一封信,但仍然令他大失所望。他疗养成天还往车间跑的事,被他老头子发现后,在家里说了他一通,说他可以和朋友在一起玩玩嘛。刘祥说他没有朋友,老头子就对他说,没事做可以养养鸽子狗之类的。刘祥去捉了一只小狗。

那条刘祥他老头子取名叫“小花猫”的狗长大后肥肥壮壮,一见到生人就象要拼命似的张牙舞爪、呼天震地,弄得人心惶惶。刘祥成天都想着狗儿,和它同命相连,他爱它象爱自己的肌肉一样也象炫耀自己的肌肉一样炫耀他的狗。到了夏天,他不但可以光着上身而且还可以把他身上的肌肉连同他的狗一道在街上炫耀了。

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九日

写于长寿回心亭

沉沦或升起(外二首)

铁岩


童贞的眼睛

使草叶滑放清晨

这个朦胧的时刻

在弗洛伊德的世界得到鼓励

迎来暴雨前的一段安然

红色的裙子准备着丰采多姿的舞会

哟,圣母

   你的儿子

   在那个春气荡漾的园庭

   膨胀成多刺的银月


你的瞳孔因焦灼而明亮

蚁群举族而迁

   截断地中海的兰色

   砍倒撒哈拉的绿洲

这个愿望

在钢铁大楼在高速公路寻觅多奶的栖地

   飞来飞去的苍蝇

从成熟的山峦驱走天堂的火焰

哟,基督

   当血液疑成山巅

   在教堂下的卵地静行

   钟声不再代表自己


一把溅落于湖的金币

在尘土的萌护里积累傭倦

有十只粗壮的手指刺破天网

愤怒的群山驱使子民

用眼睑的间隙去估算大西岛的神奇

这个乌托拜

在每个季节每块大陆交配

哟,复活

滚烫的烟流发掘出

   垂死的蛾

   产下丰满的后代


满足后的厌恶

在八方逃散的时空中踱步

通向黎明的路上

有几声凄凉

太阳陨落的海滨

挤满没有灵魂的衣衫

这个报应

也许会被东方的神韵洗得凋残

哟,惑人的阴影

   在台风的中心

   把恐龙的骨骸

   变成

   午后的饭桌上

   卡西尔的《人论》


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八日


黄昏时刻

在夕阳啃蚀的城镇

风如擦桌布

很疲倦

就在台阶上坐下


一个青年从河边回来

布满黄痰的花台

切断他的遐想


于是

你请他吸烟

残余的自嘲

粘合街石


一九八七年六月


旅人

精妙或稚拙岂能填补

太阳萎缩的路径

对着静寂中的腥味

你究竟想干什么


脱去掩饰

一阵猥琐的跃舞

牛角挑走清明

留下蛰眠的穴迹

溢出健康的气流


有路的地方

蘑菇被野兔吃了

没路的草坡

在体重下诚服

你究竟要去哪儿


一九八七年五月


致友人

夜鸦

把南方埋伏

在你必经的路上

一声啼呜

羞怯爬上了枝头

隔河的笑容

使木筏陷入困境

那胀裂的蛛网

在你的脚底生根


心之湖

留连于云霞

朦胧的雨

    和曾经年轻过的

相对无言

另一个寄托

低翔着沮丧

那播种的时间

被掩得严实


只要这不是终结

就算不了什么


一九八七年六月


再生之地

王金山


断桥

你苍惶地逃过桥面

桥身巨响

你的影子还未完全跨越

你就那样匆匆的坠落了

你无法回首

和昨日做临行前的告别

你只能勇往直前

让两旁的高楼把你推远

一切都在成熟

一切都在成熟中溃烂

有一艘海船沉沦

   (有一对情人失恋

        有一艘海船沉沦

        有一尊铜像倒下

        有一张纸币过期)

而你捧出一张鲜活的处女脸

镰月在河底里再一次割下你的长辫子

让河水一再的流走

你在无数次痛苦的洗染中

山林红了田禾黄了

你不在踏那座断桥

春歌

一线线海潮弹向彼岸

一条条帆船弹向彼岸

一枚枚鸟影弹向彼岸

汽笛长鸣    涛声长鸣

风摇着马尾铃长鸣的三月哟

把窗再一次打开

把青春期第二十四只眼睛

                         再一次打开

走到大街上去

我们到大街上去


鹰隼铺出巨翅慢悠悠游出云

海鸟雄性十足刮裂封冻的海皮

吃力地跋涉吃力地解冻

有只绿色的马蹄把天空踏碎

雪崩山崩

山脊

那只红头蜻蜓滑至半坡

                    随冰块消融

那条优美的曲线伸展着

            冬和春明晰起来

            你和我明晰起来

            阳光是明朗起来

            河水是明朗起来

那块五色土暴涨如雷

那根五色树暴涨如雷

那只五色鸟暴涨如雷

那条五色河爆涨如雷

                天空真大啊

                天空真大呀

        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八日

孤行

大男孩

屈子曰:路漫漫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一)

有沉郁的云朵向我围拢

我向远方一指

云块们已插起几束柔和的光波

以条帚招走飞去的云雀

(二)

我和野狼在荒野上窜着

温柔的锯齿发掘了我奔突的热血

于是风把花点卷起满天飘落

我惊骇

迅速结痂   凝聚

花点如花圈布满坟墓   凝望着

奏起一首静默的哀乐

一只苍蝇在天空盘悬着

无以降落

(三)

迎面

单轨上开来一列温柔的火车

撞碎我前导的感觉

从此

我以为渗透的碎块里会有

鬼影出没

结果    尾灯指示我

湿漉漉铁树花瓣全是人工雕刻

我一段惊险的事故在隧道里安全通过

(四)

致此,我得以全频道的超脱

在空澄的天体中浪迹(不能名状其洒脱)

任何一种流体对准不了我的星座

任何一颗微粒都是宇宙的心核

行星围绕着我

黑洞默默的守着

一九八七年端午


夜读形而上学

草刀


每一根思维都经过沐浴

沿着逻辑爬上月亮

飘飘摇摇悬挂成竖琴

弹出数学和故乡


左边——县城的辉顶

右边——低垂的罗帐

运动3,600,000圈的魂灵

折衷于32开的天堂


背影

阳雪


站在万峰之巅

飘逸的鬓发

曾为透明翻飞的旗帜

沉重的叹息

曾为萧萧飒飒的雄风

自由的呼吸

此刻    他的背影

比山更凝重

他的眼波

化成山岚雾气

雕像似的    一动不动

在看大漠中孤直的烽烟

在看长河里落日的浑圆

孤烟正沿着久阳的孤光

悄悄地噬咬着他的心

这烽烟    可以重新燃起希望

他沉默着

这落日    可以熔化金山

他沉默着


他在想些什么呢

静听隆隆的雷声在心中敲打

遥看缤纷的落英在空中飘撒

呼啸的风围成深深的寂寞

奔涌的雾织成巨大的花环

这猜不透的沉默

长眠在我的眼中

静穆如庄严的大旗

这沉默是平静的海面下

潜伏着的激流

那被穷冬冽风激起的豪情

连同镀上金属色泽的久照

都在那塑像的目光中熊熊燃烧


颂歌与遗嘱的双重世界

已在他面前展开

热风与冷雾之间

原始的野性在泠泠作响


我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在多雾和封冻的季节

我不敢轻声的呼唤他

    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他亘古的沉思属于未来

我只能默默的等待

等待他跨进伟大的行业

然后神彩飞扬地

转过身来

一九八七年六月


人猿人二题(小说)

阿里

(一)墙•回音壁

房间里有六堵墙壁,只有四面是白的。很平。贴着一幅墨绿的山峦。一个突出的驼峰,或者类似哺乳动物的某个部位。隔墙那位秃顶总爱不伦不类地生发点蹩脚的联想。动辄李苦禅的荷叶写意,范曾的钟馗神韵。时不时翘翘食指头,拉发梭西。德彪西的F小调。太安逸啰!你是耶和华,我也绝不亚于鲁滨逊。小琪就是扭着颈子踱出站台的。喘粗气的咔嚓声又把我押解到这遍白色的荒漠,就为了营造柏拉图的精神巢穴。秃头老吴揶揄,每天写一封嘛,迪尔就更迪尔(dear)了。这只褪毛鸡公。

我的……琪。一晃又@过好多好多好多年哟。我啷个啷个啷个想你哟。我那份最新标准化花园式全民建筑单元方案就要被选中参加省级设计大赛了。是局长亲自对他夫人讲的他夫人又亲自对她弟弟讲的她弟弟又亲自对老吴讲的老吴又亲自对我讲的。千真万确。等我们的小宝贝(小千金?胖儿子?)一出世,爸爸先送他个大奖杯——OK!金色的笑撒在墙壁上,迭影幌动。佐罗摇曳在墨绿的山峦。疯狂的迪斯科歪歪斜斜地垒起一幢一幢方型小木屋。

小琪,你别老眯着眼看太阳。倚着校门,倚着那吊牌场摆啥臭架子。座钟小鸡头上下啄动。局长那只鸡头也啄了一下的。默许就意我将杀回校园,端的红校徽来哉!侬勿笑。为什么校徽是长方形的,而人脑袋却是椭圆形的?古老的几何证明题。日本人可以把西瓜造成方形的,人脑袋绝对不能呈方形。小琪,你说,这是个容积的量限问题嘛,马大哈!痴呆儿!

从墙壁到墙壁是五步多一点,准确丈量为三米零五,正好是篮球架底边与地面的距离。倘若把珠穆朗玛平放在地上,骑自行车沿脚底到顶峰只要一小时!然而小琪,那又将怎样呢!局长在腰杆上别过一回死耗子,便得到“猎人”的雅号。你站在墙上,站在墨绿色的山峦顶,绝了。恐怕我老秃也得把你当成第二女神崇拜。这只褪毛鸡公从来都讨厌女人——包括她妈妈在内。似乎它是无性繁殖出来的,据说无性繁殖智商超高。比如这堵方形的墙,小琪我可以用计算R在三秒内拉出它的噪音承受极限,却绝对不能算出老秃的脑容量。他推过我几盘老王的磨儿,竟嘲笑我没有近乎方形的脑壳(一个蒙古人种的后代因为有一个方形的脑壳,才开创了世界建筑史上的“贝聿铭时代”)。但愿这六堵墙也把我的脑袋挤成方形的,我再也不看山峦不想驼峰不想小琪了。往耳朵里认认真真灌“托福”对话罢。Oh!What a 玩德福!小琪,你说我们的小宝贝脑袋会不会是方形的?你没事多听点胎教音乐吧。摇篮曲,安魂曲,月光奏鸣曲,只要不是大调的。全听。没有音乐就没有建筑。丁字尺,折臂的十字架。那幅墨绿的山峦,起伏的曲线,流淌过嘶哑呼啸的莽原。两片红红的唇印。正弦波,永远和谐宁静,在墙上,白色的墙上勾画出谐振的冲动感。黛紫的光晕。小琪,我太累了。找老秃杀两盘,砍他个人仰马翻,看他如何抓耳挠腮。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悄悄的我不是马大哈痴呆儿)。 别了墙壁,平板板的墙壁,连艾克思光也穿不透的这六面可诅咒的预制板块!——啊嚏!啊嚏!!

(二) 第七感官

发疯,笑话!哥们今儿个盖了。“场记,准备好!”“OK!第一百二十三个镜头,标号58。”法兰西女士帽的小A偏偏头,甩甩小黑板。S导演庄重地举起毛茸茸肥嫩嫩的掌。无名指上的金黄戒熠熠闪光。辉煌啊。他自信,括约肌拼命引动心旌。人生伟大的转折点预示着新星行将在这荒漠上冉冉升起,用力按住砰砰串跳的心房。我是天下第一,第一往往孤寂。鼓风机送来阴惨惨的气流。手抓幡罗、钢刃的辫子军紧绷脸,紧绷神经。这的确是郊外的荒漠,燕山口溜来的风掀起黄浪丘,拔光所有的毛,连根也挖了。我就要亲吻我的黄土地。我要用燃烧的血写就一代英烈豪歌。他抿抿嘴唇,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台词的戏太难。S导演的眼珠子从水晶镜片滚出——寻找内在感觉,注意第七感官。浑沉,浑沉。感情的黑洞。据说宇宙是超无限的,有位哲人说人的第二宇宙更无垠。毛琴枪口,显微镜下颤栗的毛囊。

他把猪尾巴兜着脖子盘了好几圈。狠动咬住辫梢,滴下油腻腻的血。顶灯。脚灯。OK!激光碰在刀刃上叮当山响。放大的瞳仁跌进一只毛瑟枪似的镜头。风波亭,萧萧雨歇。上眼帘压着青黛色油膏,睫毛撑不住了。义勇军进行曲回旋在长城头。长汀城外一个幽灵扶扶白边秀郎镜。沉睡的年轮挥动巨幅辗过头顶。咂咂咂咂,谷谷。老牛车也是效么诉说。车辙里埋着白刺刺的头盖骨。脊梁在抽泣,牵动股骨大量逝去的岁月。咣当咣当,脚镣低吟葬礼曲。一一推!再推,镜头是一只黑洞。他行将陨落在广袤的苍穹,碰撞出灵魂铸就的新星,载入航天史册。小子们,你们瞧吧。最大的轻蔑是连眼珠子也不转一转。嗣同兄弟,是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被肆虐,被屠戮,我他妈也被肆虐,被屠戮。刺刀尖居然把头颅高高挑起。那流淌的红哟,卷起鬼头刀一阵腥风。塞北哨位也刮过风,是干涩的,像剃须刀。感觉感觉感觉都丢哪儿呐。S导演絮絮叨叨,还有斯坦尼、阿契尔、劳尔逊。乖乖!一颗颗铁丸似的黄眼珠蓝眼珠迸裂。咱哥们儿宁做“倒爷”也不烧炉子。那大块头辫子军好面熟。对,北河沿武警队的。我他妈不倒了。今天你也众星拱月——哈哈!我是天下第一,我就是我,并不是王老五。快!提气!运气!聚拢丹田,蹩紧后窍。哈   哈  哈   哈哈哈哈。我自横刀向天笑。暖红色的笑洒向荒漠,弥散在幽奇的蓝光柱中。——推!再推!哈哈哈哈——摇   摇,黑洞在漫延、崩塌。哈哈哈哈——拉   拉   转角度。脸颊上下跳跃,肚脐隐隐作痛。给他两耳光(拳击科长那张无常似的脸),扭断那只毛茸茸的手(S导演差点没把我的存折摸走)——哈哈哈!老S我提起枷锁砸你个大秃瓢。你他妈要五张彩电票才让我挤进摄影棚,哈哈嗣同兄弟拉我一把。让我乞求,让我的明星梦都坠入黑洞罢!辫子军,你他妈傻大帽!哈哈……停机!毛茸茸的肥手盖住黑洞。哈哈,嘿嘿,嘿。——快,小A。扶住他,他歇斯底里了!嘿嘿   嘿,你他妈才歇   歇    歇斯   他   拉眼皮。定格,暖红色的笑肆虐得荒野一片死寂。死寂里滴淌着腥臭。小A点燃烟蒂,呸地一声,老S扇动肥指头@地打出一个阳光不足的响指。诚然,这小哥们今天是盖了。丰色演员嘛。——导演,快开木枷,你他妈傻大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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