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09 22:48:27
3536 字 · 951 阅 · 0 评 · 0 赞

多年来,每次说起长寿湖或他自己想起长寿湖,老铁的眼前总是首先浮现这样的情景——

大风吹,窗玻璃颤抖作响,天灰白,没有流云,湖水灰黑,白浪时隐时现。

这情景出现在1972年的春天。那年老铁12岁。

现在是2018年8月。老铁快58岁了。

老铁去长寿湖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为什么唯独那年春天的那个时刻、他在一间全是玻璃的圆房子里所面对的情景是那么刻骨铭心?以至于都成了一个几十年的习惯。就这,老铁多次问过自己,直到今天,还是没有能说服他的答案。

今天,朋友们送他进长寿湖。确切地说是送他去长寿湖东岸一处叫王家湾的村庄。

这群朋友全都是他中学时候的同学。

中学同学中有一位女同学,大家都叫她二姐。二姐在王家湾租了一栋农舍。

今年的5月7日,老铁回重庆参加中学同学会。二姐给了他这栋农舍的钥匙。二姐说,聚完会就去,各人去翻去找,吃的用的啥子都有,到时候喊小劲知日他们送你。

中学同学会后,老铁没去长寿湖,他去了成都。老铁去成都是见一位叫伟哥的中学同学。三天后。老铁直接从成都回了海南。

8月8日,老铁回来也是参加同学会,是大学同学会。开会的地方在成都西北方的街子古镇。开完会,老铁在成都又和伟哥见了面。老铁从成都直接到了长寿。

长寿湖在长寿。长寿是老铁的出生地。

本来老铁是想在重庆停一两天的。老铁要见见二姐、见见家人。在老铁把行程报告给三共时,三共说先下去,我俩个一起赶回车。老铁想二姐过几天也会去长寿湖,晚点见也行;至于家人嘛,还是晚点见也行。老铁依了三共,到重庆时没出站,两个一起乘动车去了长寿。

老铁自以为对王家湾对那栋农舍已经有些熟了。这缘于今年以来,二姐和同学们时不时地在群里晒那里的照片说对那里的感受。老铁心动了,他还自以为是的写了两首诗送给二姐。

在“蓝湖西岸”住宅区外边。长寿湖被树林遮住了。曾经有过一间全是玻璃的圆房子的那处高坡也被树林遮住了。小劲伸长颈子踮着脚尖指着东方,小劲说那方向,就是那方向。那方向是湖,是湖里边的一座叫“平安寨”的岛。三共说看都看毬不到,等哈再说。小劲说翻过“平安寨”就是,你娃发挥点想像噻。00说都这凼凼了,还用得着想像吗?小劲说龟儿子些一点不浪漫。三共说只有老铁想浪漫。老铁说老子还真不想浪漫。

在“蓝湖西岸”里,青青有套房子。青青的丈夫史教授把房子收拾得舒适清爽。围着大条桌喝“普洱”,说上次在这里的聚会。上次老铁没来,但见过发在群里的照片,除了现在在坐的,还有颖、铁牛、二姐、三三好几个。

屋外浓荫遮掩,不太热。这里离湖更近,但老铁还是没闻到湖水的水味。老铁觉得那水味是应该闻得到的。

史教授的花花草草长得繁盛。老铁发现一米开外的无花果树上有个马蜂窝。这蜂窝比老铁站的地方低,马蜂们要先升起来才能飞出来。蜂们的这一出入方式增大了人被蜇的可能。老铁有点慌。给青青说。青青也有点慌。史教授说早就发现了,没事,我每天都用水冲,看它们受不受得了。马蜂窝和趴在窝上的蜂们果真是湿淋淋的,而且蜂们苯拙迟缓。老铁笑,老铁觉得史教授的处置办法有意思。

在中学时,老铁一直暗恋着青青。同学中喜欢青青的还有好几个。有一天在群里,老铁提议这几个当年喜欢青青的和史教授喝一次酒。伟哥说你几皮叶子准备和史教授“决斗”吗。三共说决斗是不可能的,都这把岁数了,冒点酸是可以的,比如铁娃念几句诗呀,你伟哥来忆段“苦”呀。颖说三共你娃拉小提琴,我唱小夜曲。这样,几个当初喜欢青青的就都暴露了。(几皮叶子,重庆话,几个人)

中午,青青、史教授作东,在“胖子鱼”吃鱼。

老铁想到同学们上次在这里的聚会、想到青青肯定读过自己发在群里的<我们的风景>,在这篇散文中老铁说到了自己的感动。老铁也就很高兴很坦然的接受了青青史教授的好意。老铁看三共,又看小劲几个男同学,还把00几个女同学挨个瞄了瞄。个个都不露声色处之泰然。老铁想他们恐怕都不记得在群里的说笑或者根本就没当个事。

老铁还是坐知日的车。知日问啷个不去坐教授的宝马。老铁笑了两声。这时和史教授青青单独在一起,老铁真还有点不自在。

去餐馆的路上,老铁又看见了长寿湖的大坝。大坝直直的向东伸去,好像没有尽头。

大坝很雄伟很壮观。就是现在,老铁还是这样认为。

过去,在1988年以前,老铁每次来长寿湖,总要去大坝上走走。每次,老铁都有一种自豪,一种莫名的自豪。从88年到现在有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里,老铁又来了长寿湖很多次,但他再也没上过大坝。

原因是在88年,老铁看到了一份关于龙溪河水力工程的报告。报告说的是在民国时期,世界著名高坝专家、美国水利垦务总工程师萨凡奇领导的专家队伍对龙溪河狮子滩水电站的考察钻探规划选址及坝体设计的一整套方案。原来如此。这和大坝旁边的纪念亭里的碑文内容完全不一样。怎么不实事求是呢?老铁就这样对这大坝没了兴趣。

在“胖子鱼”餐馆。老铁去卫生间。出来后老铁没急着回桌,他看大叔大妈们剖鱼。鱼有白鲢花鲢、有翘嘴鱼鳜鱼、有乌鱼鲶鱼。空气里仿佛有了湖水的水味。老铁看着、闻着,老铁的左大拇指摸左食指。老铁摸到了那道伤痕,这伤痕是被鱼弄的,就在长寿湖。

老铁认识长寿湖是从鱼开始的。不是吃鱼,不是上面说到的弄伤手指的钓鱼。老铁记得自己当时有三岁那么大。一条鱼从麻布袋里露出后半身。老铁的父亲把鱼拎起来,鱼倒立着,老铁的脑壳只到了这条鱼的肚皮。

少年时候的老铁每年都在长高。好些年,老铁长得再高,也没得春节时送来的那条鱼高。在初中三年级时,老铁终于长过了鱼。也是在那时,老铁对长寿湖的鱼没了兴趣。没兴趣,是单单指吃。老铁吃出长寿湖的鱼有了一股怪味。没过几天,老铁知道了长寿湖已经被严重污染。

现在,一条十来斤的花鲢做成了一大盆酸汤鱼一大盆麻辣鱼。

这些年,老铁几乎不吃淡水鱼。但今天,不管这鱼对头不对头,老铁不仅要吃,而且要黑其吃。(黑其,重庆话,使劲)

好,这鱼好,味纯正,鲜嫩柔滑。老铁真的是在黑其吃。

小三说前些年那个…那个、反正你们都晓得那个是哪个,搞啥子生态湿地,说是全亚洲最大的生态湿地。水一哈都变好了。(一哈,重庆话,一下)

小劲说现在还不是在搞。要持续发展噻,你们看环湖公路、严控房地产开发、移民、退耕、治污、那么青的山那么绿的水,老子退了休也来湖里头住起。

小劲是有发言权的。他是在坐的同学中唯一的在职长寿区官员。还有,二姐的那栋农舍,小劲是费了神的。

在7年前的早春,老铁曾到过长寿湖。是老铁的唐姓朋友安排的。那天唐有会,唐的司机陪同老铁参观。

老铁只在一处地方站了十几分钟。那处地方在“蓝湖西岸”的北边。原来那一带是庄稼地荒山坡,山坡的山嘴像条长舌伸进了湖。现在全变了,全是人工草坪、刚栽的芙蓉树、花坛、公路、停车场、硬化的小路。向湖里望去,湖岸一道黄白的涨落带,岬顶处有几个钓鱼人,湖水蓝黑,远山青碧。沿湖岸南望,到处都在建房子。问司机,过去的长寿湖招待所在哪里?司机说你说的地方我都没听到过。老铁当然知道在哪里,眼前是没了,但在他自己的心里,特别是那栋全是玻璃的圆房子。

上车,向南。过了大坝,老铁说走邻封呀。司机说中午去吃“胖子鱼”。都看到餐馆靠公路的那道保坎了,老铁叫转头。老铁不想吃湖里的鱼。

现在,老铁吃得满头大汗。虽然大风扇轰轰吹,老铁还是满头大汗。

老铁给史教授敬酒。酒是史教授带来的“大洪湖烧酒”,十几年的老酒醇厚绵软。老铁说好鱼好酒好兴致,我来说个好故事。

老铁说当年,就是中学时候,青青最讨我们男娃儿喜欢…小劲说莫“打击”一大片哈,我声明我就不喜欢。白水说我还是个梦虫虫,不晓得喜欢不喜欢。知日憝起笑。三共说硬是酒壮狗熊胆。青青给老铁递眼色,还使劲摇头。老铁装着没看见。

老铁虽然装着没看见,但说的还是有些收敛。老铁只讲那年冬天和伟哥去“川维厂”看青青。在一栋砖楼三层楼上的一间房间。老铁伟哥和青青交谈理菜弄饭。老铁和伟哥发现了床底下有双白的男式蓝球鞋。眼神一交流,老铁和伟哥两个的心直往下沉,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匆匆告别。真是垂头丧气,连爬那坡梯子坎去车站的力气都没有,真像是丢了魂。史教授哈哈笑,说我当初该把鞋子藏起来哟。00说藏不得,藏不得,事实证明那双鞋出现在了它最该出现的地方。00指老铁,说看嘛。又指三共,00说看嘛。00紧接着脸朝史教授,又说看嘛,只有史教授和我们青青最般配。就是,就是,那还楞起做啥子呢,哈哈哈,大家一起给史教授敬酒。

午后的太阳更加火热。

老铁他们和青青、史教授告别。青青说看你们吃得嫩个扎劲,明天我来做条鱼。老铁说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史教授说她的酸菜鱼真的可以。小劲说我们带得有吃的,嫩个热的天,莫搞中暑哟。(嫩个,重庆话,这样。扎劲,重庆话,起劲)

上车。车向下滑行,过岔路口向左。公路左侧是过去的食品站,再向前,看见了泄洪道,接着是大坝、大坝边上的纪念亭。车过泄洪道,路两侧的水坑边有人钓鱼。上坡,树林茂密。老铁等着。老铁知道要不了十几秒就能看到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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