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0 10: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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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该亚” 回到青冈坡的崖嘴。

在底下,停在回水沱的船有3条,丘长江的洪浪的,另一条不晓得船主。李种豆一个人坐在丘长江船屋的船头,戴那顶旧草帽,脸朝青石梁。

青石梁上热闹,男女老少还有大狗小狗。打牌、围观、耍“飞飘”、抱娃牵崽、洗衣捶被、追逐打闹、独自坐着的三五一排,居然还有两个在钓鱼。

李种豆呢,一会双手抱膝一会单腿悬垂,最后李种豆伸个大懒腰,跟着就向后倒,草帽同时抹到了脸上。

难得的大晴天,个个都在“收太阳”。

我想到丹珠吉娃的儿子。

我们没从坡脊下去(上山容易下山难),绕着青冈坡到公路尽头。本想下茅草里的小路,我看到了李桃。我们走公路进街口进山食居上楼。

李桃还在窗口趴着。我说你累不累,下去晒嘛。李桃夸张地唉一声,起来,李桃说关你屁事。李桃又成了平常时的李桃。我好好两声,我说耽搁你几秒钟。李桃解裤腰上的钥匙串,拎着两枚,李桃说门的柜子的。

我们往里走。李桃叫“该亚”。“该亚”问我,我说去吧去吧。“该亚”到窗前,李桃拍拍窗台,“该亚”起身。李桃说找找砍脑壳的李种豆。“该亚”汪汪两声。

说实在话,我不想进去,我是憋足一口气目不斜视直达目的地的。

李桃又趴着,捏摸“该亚”的右前小腿。我说走啦。“该亚”下来,李桃转身。李桃接住钥匙,李桃说我去不去呢?我说各人定。李桃转过去,李桃说凭啥子都是我,不去。

李种豆还躺着,又是右侧卧双腿折曲。旧草帽盖脸,左手压草帽,两块黄脚板伸出船舷。

下到沙滩,我给“该亚”扣上皮带。

我们走向青石梁。我想着丹珠吉娃的儿子、我时不时的看看李种豆。

大半年的时间,我仍然无法把两者联系在一起:我买下了这把保安刀——丹珠吉娃失去了儿子。

又是什么,要我今天老想在同仁县隆务河谷发生的事?

李种豆?有关系吗?

昨天晚上,李种豆还是吃完了手里的那碗米饭。我俩接着喝酒。李种豆小口小口的呷。一张黄脸,平静淡定含着一丝笑。不说话。我等着给李种豆添酒。没成。李种豆按住酒碗起身,用草帽召召。李种豆还是像滑行,我跟着,“该亚”跟着。

我们下楼出门出西街口。长庚星明亮,其他的星星也亮。李种豆说明天是个好天。我说是,是个好天。

过公路下梯坎,寒风轻轻吹,茅草沙沙响。李种豆说明天有雾。我说是有雾。李种豆说要到中午了。我说中午。

过沙滩。上青石梁。李种豆扯缆绳,丘长江的船屋靠边,和岩壁没擦踫出响。我先上,接着是“该亚”。李种豆一落船,船就漂开了。

丘长江不在。不知李种豆是从哪处摸出的火柴,点着煤油灯,我把灯罩罩上。屋里就是我今早上看到的样子。

我们坐着(“该亚”先是坐,后来是趴)。李种豆给我说话。李种豆还是黄脸(煤油灯灯光里更黄了),但脸上的皱纹少了,神情变了,说话的腔调语气也变了。

后来李种豆叫我们走。李种豆送。李种豆扯缆绳,我听到很细声的擦踫。李种豆要我给李桃说。说李种豆过一会就回,只是一会。

李种豆这回上岸,不是几天十几天,很可能是剩下的后半辈子。

李种豆当船长的“歪屁股”(乌江上的一种船,因船尾部分偏离中线向右歪而得名)大限到了,要上岸拆解当柴火了。同时,李种豆也50了。同伙们都上了別的船有了新岗位,仅独没安排李种豆。

李种豆在涪陵城迷迷糊糊飘飘恍恍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公司领导的接见。公司领导说种豆你要么去河运校教娃儿们啷个(如何)操船,要么退休回白涛尽快日出个老幺儿。李种豆几十年没顶撞过领导,这回,李种豆火了:你们这些妈卖X的,信不信老子各人弄条船。

老子各人弄条船。这句话在当时是赌气。但这话留在李种豆的脑壳里头就是不离开,李种豆晃到哪点,这话就跟到哪点,李种豆在公司的招待所发梦癫,吼出的还是“老子各人弄条船”“弄条船”“弄条船”。这话生根了发芽了,把李种豆的脑壳、不,李种豆整个人都被胀得满当当的了。

李种豆不再和公司“理论”,也不和同伙们告别。12号那天下午,睡了一个好觉的李种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跳板登上班轮赶回白涛。

李种豆对乌江,准确的说法是对从龚滩到涪陵的这段188公里的乌江太熟了,就是闭着眼晴甚至是在睡梦里,李种豆都晓得冲的是那处滩飘的是那处潭。要晓得‘千里乌江滩连滩,十船打烂九条船’。光李种豆跑船的这段,险滩就有222处。

听丘长江吹,有一回李种豆和别的船老大(船长)打赌。李种豆用黑布蒙住眼晴,叫伙计们把他捆绑在船头,李种豆指挥他的“歪屁股”从武隆到白涛,60里,23处滩,一口气放拢(到达)。丘长江说到白涛时,松开李种豆,李种豆整个人都瘫了。我向李种豆求证,李种豆说听他吹。我又问李桃,李桃说没得嫩个(这么)玄。

这天晚上,我和“该亚”回到山食居。李挑又在抹眼晴水(哭)。李桃说人呢?我说在船上,我说种豆要我正儿八经(郑重严肃)给你讲,种豆哈哈(一会儿)就回来,就哈哈。李桃抹着泪水笑了。李桃说鬼扯(不相信)。我说种豆给我说了很多,你晓不晓得他的事情?李桃说回来到现在总共沒超过十句,我晓得啥子。

我建议李桃现在就下河,李桃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们一起下楼出门,李桃出西街口,我和“该亚”进里街。

我和“该亚”在邮电所外边停了会。李种豆的一些事情是孟玉蝉说给我听的。我想了想,又看看时间、没上楼找他们。我们出白涛东街口,走上回学校的182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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