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4 14: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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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地说,父亲走下北桥头时,那人起立转身。一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眼晴亮,缺了门牙。这人不住在白涛,但曾在赶场天见过。

迎着父亲,白胡子老头说迟了,迟了,赶不上了。

是吗?赶不上。父亲说,那就不赶了。

白胡子老头手里拧着一团灰白布。

老人家,在这里做啥子呢?

收拾,收拾。白胡子老头边说边侧身。在他的背后有两木桶,一大一小。桶边站着两尊石像,一高一矮。高的是土地爷,没了脑袋,矮的是土地婆,笑眯眯的。

哦,就是,就是。父亲说。

啥子都毁得。白胡子老汉拽弹着灰白布,说,土地毁不得哟。

父亲指着,你是说它?

还有哪样,不是一回事?

嗯,父亲微微点头,可以嫩个说,算是一回事。

父亲蹲下,左看看右看看,说,我的过错。父亲指着,又说,这,这个的呢?

白胡子老头从桶中的清水里捞出土地爷的头。

老人家,是不是可以重新请一尊,这事我来办。

那当然好哟,只不过现在就缺不得,缺不得,没他们看倒要出事情。

那现在做啥子。父亲笑,才不会出事情呢?

斗上去呀。白胡子老头捧着土地爷脑袋往前指,弄起来呀。

要得。

田地要徐树生上手,徐树生不干。父亲请,徐树生晃头晃得更凶。徐树生堵着陈向南扑出来的那处路口、端着上膛的“汤姆生”。

父亲和田地清洗土地庙的石底座石墙板石顶盖,先用茅草搓再用徐树生的白毛巾擦。遵照白胡子老头的指示,把一道道石槽一条条石榫都打整得特别干净。接着,白胡子老头把石灰和糯米糍粑调成的灰浆倒进石槽。父亲和田地安装东西北三面墙板。白胡子老头又把灰浆倒进墙板顶端的石槽。父亲和田地再把顶盖搁移到位。

好,土地夫妻的庙堂复原了。

白胡子老头原想先请土地爷,又担心粘上去的脑袋不牢固(土地爷像是戴了条白玉的项链),只好不情愿的先把土地婆弄回屋。

杜冷丁他们来了。杜冷丁笑得嘴巴又咧到了耳根子。杜冷丁说猜你们就在这凼。父亲请杜冷丁欣赏土地庙。杜冷丁不理会,凑在父亲耳边说都妥了都弄粑实了。父亲问走了?杜冷丁说走了,严处长准备了小火轮,洪江一到就马上转船接倒走。父亲问烧了?杜冷丁说烧了。父亲问要多久?杜冷丁说头一回遇到,说不清楚,只不过火大得不得了。父亲问回龙湾呢?杜冷丁说志军守着,你放一百个心。

父亲问吹啥子风?田地说南风。父亲问过一阵呢?田地说肯定还是南风。父亲说南风好。

杜冷丁掏出一本书,是孙立新的费孝通写的那本书。扉页上写:老乡留存 孙立新 民国三十九年7月3日晨。这个孙立新。父亲把书还给杜冷丁,父亲说你先看,好看我再看。

白胡子老头小心翼翼请土地爷。父亲要杜冷丁找个好石匠,照样刻一尊。杜冷丁吱吱呜呜。父亲说XX党人最尊敬土地。杜冷丁说你这样说,我照办就是。

父亲叫田地去山食居弄几个菜。父亲要在杨公桥北桥头请白胡子老头。父亲扎咐田地,送饭菜时要走里街。(扎咐,川东方言,強调)

在回海南的飞机上,我做了个梦。

梦中,殡仪馆那间停放父亲的白净房间。父亲不在。我和一个人在对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肯定是人,一个很老的男人。我说照你这么说,应该在3号或者4号,为啥是6号呢。那声音说爬山涉水,昼伏夜行,他们又不懂得坐轮船。我就计算乘船从白涛回凤城需要的时间,白涛到涪陵两个半小时,涪陵到凤城是多少想不起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一急,我就被急醒了。这时,空姐说飞机遇上气流,卫生间暂时关闭,请大家在座位上座好,系好安全带。

我感到是有些颠簸。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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