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5 13:2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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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醒了。

天麻麻亮。虫虫们还在叫。麻雀也醒了,叽、叽、叽,像怯生生的小鸡娃。还有斑鸠,两只,咕咕咕,一只在老铁的脑壳背后,感觉不是太远,另一只在脚杆那边,咕咕咕,像是在“老哇嘴”。它俩你一声我一句,你一声我一句,谁也不抢先谁也不拖延,有礼数得很。

露水好大哟。

老铁擦脸擦头发,摸到眼镜,戴上,雾濛濛的,擦擦再戴上,麻麻亮的天浅蓝浅蓝的。

老铁打开手机。他点大学同学群“西地78”,找到白戈。白戈已经把曲子发出来了。今天是小提琴演奏的<寂色>。

小提琴诉说着往事。美好的、不怎么美好的。再听,还是没有不堪回首的。

老铁想在街子古镇、大学同学会“散伙”的那个早上。


那个早上老铁起得很早,他想上街想去味江边。但他没法出“静水楼台”客栈。客栈的大门被反锁了。老铁就在客栈里晃悠,穿堂过室,楼上楼下。他尽量不发出响声,但楼梯楼地板总是要响。

后来,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背后是同学们的房间,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有人在打呼噜。面对是味江。老铁和味江隔着高大的楠木树小叶榕树樟树、片片的黑瓦房顶、还有一盆盆的春兰惠兰和石槲。兰草上悬着要落不落的露水,抹抹木栏杆,一手都是水。


老铁又想在瑶意山庄、中学同学会“散伙”的那个早上。


一整夜老铁都无法入睡。五人一房间,更“恐怖”的是红娃的呼噜,就在老铁的右手边。那红娃要死要活的,把老铁的心都抓紧了,好几回都想蹬他几脚看他还活起没得。

下雨了。雨幕里的雨声、松涛、远山,特别是几声船的气笛,老铁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安慰。

雨一会就停了。

老铁出酒店大门。地上淌着水。没遇见同学。同学签名用的幕布墙垮了一半、搭拉着。老铁自己的签名还在,还清楚。广场上一堆堆的桌椅,用灰色的塑料布盖着,老铁想到了一个词,这个词他说不出口。之所以这样想,他归结于自己身体不好心情不好。


天亮些了。

有只白鹭从操家湾升起来。它一下一下拍着翅膀,一起一伏像波浪。它过沙田嘴子后左旋。白鹭进竹林湾,逐渐降低,到湾底,它右旋,一圈,再右旋一圈,放腿,快速地拍着翅膀,落地,跑几步,收翅,抬起长喙。白鹭四下看看。

班鸠不叫唤了。

徐姐叫唤,她唤鸡。

麻雀们“炸”林了,闹喳喳的很活泼。

大半个天空都泛红,没云。东边,黑绿的树林顶上,天空红亮亮的。

那个长相凶的女人去湖边洗衣服。“小白”“来福”跟着。那只白鹭在不远处,它一伸一缩踩水找吃的。

老铁在平台上吃早饭,有稀饭馒头鸡蛋牛奶豆腐乳榨菜。

徐姐家的鸡们来了。十几只,只有一只公的。这只公的是还没开叫的子鸡公。老铁给鸡们吃的,这公的跟倒抢。老铁给了它一脚,当然,只是吓一吓它。

有两部小车进了七妹农庄的坝子。

老铁出门时有七个钓鱼的散布在大沙田那边的岸坎上。像红黄绿蓝相间的七颗浮漂。

老铁握着一根锄头把、他去“老哇嘴”。出小坝子向右,左边一棵大樟树,右边一棵大桉树,树干粗得一个人都抱不了。接着左是柚子林,林下很干净,几乎没杂草,青绿的柚子都有拳抱那么大了。右边的十几颗像是梨树,但没见有梨子,这些树后是小坡,杂草,几棵柑桔的树冠被滕滕蔓蔓盖满。老铁来到昨晚上逗留返回的地方。站住,想一想,他觉得没啥不一样。

老铁向右下坡,过滕滕菜地,过红苕地。右边,土坎下有棵大柚子树,挂着圆溜溜的柚子。肯定是酸叽叽带苦的红心柚。过毛豆地,毛豆地的边边角角有野小蒜,是栽种的,不是野生的。往前是杂草,那棵死树立在草丛中间。

老铁拨开杂草,到了死树旁边。他敲敲摇摇还踹踹。仰头看,又转过去望芭蕉林里的那棵。他认不出是什么树。肯定是同一种树。老铁判断它们是在年初或去年死的。要么是自然老死,要么是同时染上了什么病遭到什么虫的侵害。他还觉得它们是在同一时间发芽生根,一起长成了这么大的树。

这,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

太阳照在长岭岗上。

老铁又想瑶意山庄的那个早上。


白塔,在右侧的松林背后、高高的山梁上耸立着高高的白塔。可能是刚才的雨,白塔又白又亮。

老铁沿公路下坡,白塔不见了。右拐弯,白塔出现在左后方。老铁倒退着走,危险,他就不看了。

突然,杜鹃的叫声在耳边炸响——

归去、归去、快快归去,归去、归去、快快归去……

老铁听,一直听到杜鹃去了左前方。那方向是他要去的方向。

听着杜鹃,老铁下到沟底。接着爬山。一会,满身是汗。汗一流,老铁整个人就通泰了舒畅了。杜鹃的叫声听起来也“变”了,是布谷、布谷、快快布谷。这等于说老铁不再想尽快离开长寿尽快回海南了。他脱了上衣,继续爬山。爬上山脊,稀疏的松林后面是白塔。

白塔的门锁着,老铁没能上到塔顶。过去,每次来,他都会上去。

回去时,老铁遇见往下过来的东娃,就在杜鹃叫唤的地方。东娃一行四五个,除了他、其他都是别的班的。东娃说上白塔啦?老铁嗯一声。东娃说谨防感冒哟。老铁解开拴在腰间的汗衫。东娃说我们都欺过早了,快些去。老铁边穿边说好,要得。

在公路拐弯上面点,老铁遇上了伟哥。伟哥一行十几个,有男有女,嘻嘻哈哈。其中有两个老铁不喜欢,有一个还特别不喜欢。这点伟哥知道。老铁给伟哥点点头。伟哥给老铁点点头。谁都知道伟哥和老铁的关系。既然伟哥是点头,和伟哥一起的男男女女都朝老铁点点头。

老铁吃早饭时、伟哥发来了短信,伟哥说忙完了长寿重庆的就来成都。老铁回信说好。老铁在好后面加了两个握手。伟哥回信也是两个握手。这几天,老铁和伟哥连个说句正经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铁重新踏上水泥小路。

他过了红苕地,过了有绿有红有黄辣椒的菜地。两边的树稀奇古怪,明明是阔叶树偏偏长出一束束针状的叶。右边,这种怪树和枸树苦捻树茅草及其它杂草混杂,密不透风。往前,是“血脐”林,它背后又是前头说的“密不透风”。没路,这样去“老哇嘴”的陡崖边困难。透过左侧的“血脐”林,老铁看到了遥远的山丘,听不清传来的声音在说什么。右弯,前面有座大墓,青石砌的,还没到墓边上,老铁看到了湖水。

老铁在崖坎上。离湖面有七八米。湖水灰蓝,湖面开阔,有死鱼,有成群的“小白条”,有“打挺”的鲤鱼,没开动着的船,没鸟、湖里没有,天上也没有。湖中央是“平安寨”岛,被太阳照着高处的树林。右前方是遥远的“蓝湖西岸”。左侧是湖的东岸,山林逶迤。东岸的深远处是长寿湖的渔场,高声喇叭喊着:花鲢二百三、白鲢三百六,鲫壳一百七……。


过去,渔场在西岸、靠近大坝。有一年春节前,起大网。一网就是四十多万斤。拉鱼的卡车排成了长龙,白花花的鱼、仿佛怎么拉都拉不完。

81年的夏天,时间比现在早一些。老铁他们“气象”实习结束后参观狮子滩(长寿湖水电站)。老铁理所当然当起了导游。他们去了招待所,大部分同学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的苏式庭院建筑。惊奇,像猫似的蹑手蹑脚把招待所里里外外“视察”了一遍。老铁也带同学们去了那座全是玻璃的圆房子。但他没讲他12岁时春天的某一天的所闻所见。一起在圆房子的右边合了影。他们上大坝,看湖光山色,看进水闸,看石狮子。蔡班讲典故,老铁示范怎样才能把“狮子”脚下的石海螺吹响。蔡班说要是哪天风把这海螺吹响了,那这大坝也就完了。大坝当时铺的是碎石,他们一直到泄洪闸。老铁讲泄洪,同学们静静的,好像硬是被那泄洪前的寂静、泄洪时的排山倒海镇住了。老铁讲鱼,他边讲边想,该在这里请大家吃一桌鱼。老铁的父母和老铁已经安排晚上在家里了。他们去纪念亭(八角亭),读大石碑背面李德生写的碑文。马笛几个怎么也吹不响小石狮脚下的石海螺。他们要老铁吹,老铁不吹,因为老铁也从未吹响过。


面朝湖水,老铁想,现在的水要好过那时,但为啥还会有这么多的死鱼呢。

老铁下到湖边,看样子这里是处上下船的地方,说是码头也可以。老铁朝“老哇嘴”那边走,十几米后开始攀岩,全是泡沙石,不得劲,他退回去,掉头时发现湖中竖着一根竹杆。

竹杆离岸边有十二三米、水荡着轻轻的晃。这是有人下的鱼窝子。老铁在别处见识过。

老铁盯着竹杆。好一阵,竹杆都没动静。这竹杆的底下会有一大梱的草。这时候可以是青绿的茅草也可以是稻草或者苞谷叶,它们被牢牢拴梱在竹杆上,连同竹杆底下那头拴大石头或砖头,沉底诱鱼。为了更有诱惑力,还会“喂”苞谷麦子红苕。这时候最好的是煮过的苞谷。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天长日久,这里就成鱼窝了。

老铁向前,湖岸很陡,泡沙石风化成的泥沙有些打滑。没五十米,他发现一处处理过的、有两米来长半米来宽的平台,平台共有三级,这又是一处常年累月的钓鱼点。再往前十来米是岩壁,过不去了。岩壁后是一小湖湾,对面的岩壁下有一大石台,上面有塑料瓶几块平整的石块。太阳己经照着湖面。

这一带肯定是钓鱼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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