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5 16: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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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向叶家口走,就是那个七妹农庄的秃头厨师说的叶家口。

绕过小湖湾,湖岸全是陡壁峭崖。阵阵的凉风。十几二十米的崖下,湖水拍打乱石,白花花的,有点像海岸。左侧的草丛林地有许多鸟,不怎么怕人,大大小小、叽叽喳喳。既然有这么多的鸟,老铁也就不怎么担心蛇了。

过杉树林,脚下有了路的样子,贴着崖壁向下,湖湾逐渐展现。这里比竹林湾小多了所以叫口不叫湾。

下面的岩坎上有两个钓鱼的,挨坐着。有五六十岁。这么早,钓鱼的东西又这么简陋,应该是湾里的人。

老铁如果下去,他俩就得让路。老铁就坐下,抽烟。离他俩有五六米。

靠外边(老铁这边)的那位圆头大脸有些肥壮、头发花白秃了顶,用手车竿,浮漂是个小红球。另一位矮得多,倦缩着,黑发厚浓,鼻子挺直,眼睛深陷,他用二根手竿,七星漂。

他俩的钓饵是小活虾。

老铁看到的第一条鱼是那边那个钓到的。漂一滑,竿一扬,竿梢成弓,鱼还有些劲,溜了溜,水里的鱼像白晃晃的刀片(老铁的左大拇指摸了摸左食指上的伤痕),像翘嘴,出水,是翘嘴,有一斤多。那人起身,原来他是个驼背,还很厉害,僵硬左偏的脑壳都到膝盖了。这驼背抄鱼摘鱼入鱼护,和正常人没两样。

这条鱼是老铁从87年5月以来、所见到的从长寿湖钓起的第一条鱼。嘿,还是一个驼背。嘿嘿,也是白尾翘嘴。

老铁被“圆头大脸”发现了。

咦,哪凼冒出来的呀,骇老子们一跳。“圆头大脸”还有一双“牛”眼睛。

驼背犟起脸看了一眼。驼背面相很端正。他挂钩松线,手竿一转一投,虾饵己在十米开外。绝对是个老“鱼猫”。

那边,老铁指指右方:从码头那边。

那边有没得人钓鱼。

没得,水头有根竹杆杆。

狗日的张五,又晃到哪凼啦。

老铁敬烟。“圆头大脸”接,驼背不要。老铁给“圆头大脸”点上。

两位大哥啷个称呼。

我是大王,叫他小王。

驼背斜眉斜眼的笑:说起,我大月份哈。

你是哪个屋头的。

老铁说了,还说了自己的姓。

哦,她是你妹?

算是姐,是同学、朋友。

男朋友。

朋友,不是男朋友。

她老公我认得哟,比你拽实。(拽实,重庆话,壮实)

老铁只看过二姐丈夫的照片。同学们都小傅小傅地叫,老铁也这样跟着,一般称小傅同志:晓得,钓你各人的鱼。

“大王”抿嘴抿嘴的笑。他扬竿,空钩:哦贺,给你俩个扯,鱼都拉脱求了。漂明明没动,他在装。

“小王”又上鱼,柞长的大白条。“大王”弹竿送虾,动作像那么回事。

日你个妈哟,今早上啷个搞实起的呢,昨晚上没摸鸡X麻X噻。

“小王”装鱼是鱼护。“大王”用小白塑料桶,桶里有两条白条。

“小王”的笑声嘶嘶的:哪晓得你国安啰,昨天不是去按手印老吗?

你个龟儿启文,按手印豆一定要日X呀。

哪个又不是不晓得你。

嘿嘿嘿,没有,真的没有,老子一喝酒就喝忘求了。

国安,王国安。启文,王启文。

国安大哥,按手印做啥子。

领钱该,黑鸡X麻烦,还要老子把老娘弄去狮子滩,弄个鸡X,回不来啷个办。

这回是好多?

再多也没得你多,七杂八杂一加,你个狗日的每个月起码有一千二。

太阳一下就照在了对面的坡嘴嘴上,整个都亮堂起来。那坡嘴嘴背后的湖岸陡立,湖湾深远。

老铁指着说:国安大哥,哪边是不是马达凼?

对头,搞么子灯?

搞锤子个灯。

看你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啷个嫩粗鲁。

跟你学。

国安大哥转过头裂开嘴巴笑,一嘴的黄黑。他说:钓鱼不?佃我们房子的人家家都钓鱼。

听二姐说,她一来王家湾,跟着就来了一串。现在有七家人都租出去了,已经没房子租了。

钓呀。

武器呢,你的棍棍棒棒呢。

先跟你们学噻,深浅都搞不醒和,钓铲铲呀。(醒和,重庆话,清楚)

也是哈,来耍一竿,给老子换哈手气。

老铁敬烟,也给启文大哥,他说真的吸不来。老铁给国安大哥点上,自己的先刁着。

老铁起竿,虾还在,收拢看看,虾还是活的。按他的习惯,都要换饵。今天就算了。他绷紧钓线,线是2.5号,没子线,一根线到钩,钩是5号长柄钩。老渔民的典型钓法,专门对付大东西。5克左右的铅皮坠,定深约7米。要漂亮投竿真还考技术。

第一竿被手带了车盘,不行,收回来。第二竿顺当,出去了十一二米。

国安大哥说老雀。启文大哥嘶嘶地笑。国安大哥说笑个锤子笑。

老铁放线等漂定稳,他把烟点上,深吸一口。

这时候这地方,用活虾钓浮水准确说是半沉水,老铁也认为是最恰当的钓法。

老铁轻轻挑竿,他要让虾“活”起来。一下,隔十几秒,又一下,在第四下时,漂有了鱼讯,小红球发抖,左移,继续移,老铁手腕一弹,中,不沉,直接出水,一条白条“飞”到他身边。

国安大哥要老铁继续。老铁不,他不喜欢这样。国安大哥接过竿,狠狠地说看老子整条腿嫩长的。

老铁问这里今年起过像样的鱼没有。国安大哥用大拇指指启文大哥。启文大哥闷起,要笑不笑的看着湖。

说噻,有啥子不好意思难为情嘛。

脱求了,老李问起没起,没起,说啥子嘛说。

有十好几斤。国安大哥的手掌在竿上切一切,嫩个长的鲤鱼。

这么大的鲤鱼该有多大的力道,这么样一个人,还是手竿。

一条船从马达凼划出来。一个戴草帽的蓝衣人不紧不慢,一下下地划。

鸡X张五嫩哈才出来,国安大哥说:那边的竹杆杆就是他的。

国安大哥喊:张五,张五,你个狗日的昨晚上没落屋呀。

张五回过来:国安,国安,你个老麻X,老子昨天下涪陵找你堂客了。

国安大哥回过去:老麻X有啥子办事嘛,老子昨晚黑在竹子滩欺花酒。

张五回过来:你娃锤子西西踢梦脚,老子昨晚黑啷个没看到你呢。

张五的船直直过来。

国安大哥回过去:你狗日的硬是在那凼呀。

张五回过来:几个渔场的把老子的米米都掏求鸡X老。

国安大哥回过去:各人要好那口,该遭。

张五近了,张五说:老子愿意,啷拐。

国安大哥说:管求你鸡X啷个拐,日妈钱又不是我的。

张五瘦长个子瘦削脸,浓眉长眼,暴牙巴上边稀疏的灰白胡子,五六十岁,细手杆上全是条条的肌肉。

国安大哥把竿塞给老铁,他自己往坎下棱。(棱,重庆话,溜、滑)

船头顶过来。张五用蒿杆撑岩坎,国安双手撑船头,船稳了。张五拎起一条四五斤的花鲢,递过来,又一条是小点的白鲢。

张五一撑蒿杆,船滑出去。张五说凼里头还有,喊骆二拣来喂猪。

这两条鱼还没死尽,腮还在微微张合。

老铁问。启文大哥说遭网刮的。国安大哥一手一条,问启文大哥要哪条。启文大哥笑:我说了为必你就给吗?

说话算数。

启文大哥要白鲢。国安大哥笑眯眯的说我猜豆是嫩个。

国安大哥打整鱼。老铁看了一会。国安大哥请老铁中午吃鱼。老铁谢绝了。

看到村口下边的那片芭蕉林了,老铁发觉背后跟着什么东西。是狗,一条黄狗。一见老铁转过身,黄狗往后退一退。这是条杂,土狗成份多些,前半身比较魁梧,后半身比较猥琐,整个比较瘦。这狗一脸的温柔,一动不动的看着。

老铁上公路,黄狗跟着。黄狗的右后腿有点拐,吊起,很少触地。老铁到了晒坝,黄狗站在村口。老铁到徐姐家背后,黄狗还在村口。

二娃在吃饭,还戴了个花围腰。二娃说李爷爷,李爷爷,你的鸡咯咯在我屋头。

老铁打整鸡时,那黄狗又出现了,在芭蕉林下。老铁唤它。它高兴,呜呜的晃头扭身子摇尾巴。(打整,重庆话,收拾、整理)

打整完鸡,老铁抽烟。黄狗趴在芭蕉树下,它看看四周,又把老铁盯着,又看看四周,又把老铁盯着。黄狗一直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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