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5 16:5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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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去码头,他想看张五钓鱼。没找到草帽,就带了把伞,还带了瓶水。

老铁在看国安大哥打整鱼时、听他讲张五钓鱼钓了几十年,把自己都钓成“老板板鲫壳”了。国安大哥还说张五钓起了三层楼的大房子,有一个婆娘一个相好,还养了两个女。他说这些时,老铁觉察不出有什么羡慕嫉恨,心平气和。(老板板,重庆话,指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成年人)

黄狗不远不近的跟着。老铁停,它也停,老铁走,它也走。

地上没什么鸟了,树上、荫凉处有,叫唤声小多了。竹林湾里多了只苍鹭,还有那三只白鹅。钓鱼的都撑着大伞,像一朵朵鲜艳的蘑菇,钓竿一排排的竖着。

在堂屋开关插座边,挂着钓鱼证,是二姐女婿的。证上规定的用竿数量是一人两投竿一手竿。

巡湖的呢?

到怪树那里时,跑过一只黄鼠狼,黄褐色胖乎乎长溜溜,老铁都看到它亮晶晶的小眼了,一副各行其事、满不在乎。黄狗冲出去。只见黄狗追,没见黄鼠狼跑。黄狗的脚也不拐了,过菜地红苕地还上坡进了果树林。

老铁到崖坎上,黄狗没来,估计它也不会有“战果”。太阳火辣辣的。下到水边,老铁看到了张五。

小船竖着(和湖岸垂直)。张五坐船头,准确的说法是张五坐在向湖的船尾后的第一隔舱的横木板上。旧的蓝色短袖新的蓝色牛仔裤,屁股上吊一个深灰腰包。他的左边插一把印着雪花.勇闯天涯的浅蓝大伞,两根手车竿一左一右放在船板。在他身后有一大一小侧腹开大口的长方形白塑料桶,长柄抄网在右,篙杆摇浆在左,后舱有小黑包、绿水壶、渔护、麻绳、充当锚的杠铃、一根备用的钓竿……。

在外边,一只立漂在竹竿竿的左边边上,靠里点,另一只在右,离竹杆杆有两米多,向外边一些。立漂是鹅毛头做的,在金光闪闪的水波里露出两厘米左右的黑点点。

竹杆杆随波轻晃,张五时不时提竿逗逗。

张五的房子在马达凼南侧小湾的坡上。蓝色的彩钢瓦顶,灰砖墙。比起左邻右舍,在一片果树林中很是醒目。

老铁早就知道长寿湖有钓鱼专业户,也就是职业钓鱼人。有时,他们也连船一起出租,陪客人钓鱼。老铁有过这样的经历。

张五也抽烟,在老铁看到他抽第二支时,他起了一条七八两的鳊鱼。鱼小。张五的屁股都没抬,只是转了个向。他一手握鱼,一手弄鱼护,嘴上还刁着烟,烟熏得他直眯眼。

放鱼,栓鱼护,洗手,张五取下烟,看看老铁,又刁上。他在小桶里抓一小把白苞谷,又转过身去。

张五左边撒十几颗苞谷,右边撒十几颗,都很散,像零星的大雨点溅水。他挂苞谷,扯钓线,一把一把,线出了六“把”。他抬屁股,弯腰,拎着线,晃两晃,转三圈,抛出去。坠与苞谷钓饵间隔大约有三十厘米,一起落在十二三米处。

张五抖线,漂没了,继续抖线,漂冒出来,他往回收收。他没放竿,漂点了点,一沉,他猛一扬竿,中鱼,钓线咝地一声,竿梢没怎么大弯。张五跟着转过来,烟还刁着。他抬竿,收线,抬竿,收线,鱼起来了,是草鱼,有三四斤。张五说妈卖X的,你还欺得饱也。这鱼确实有劲,直往船底下钻,张五把它“挑”出来。他屁股还是没抬,只是右脚跨过了木板。张五用抄网,鱼没入护,他用麻绳把鱼栓好,放进了湖里。

老铁递烟。张五在腰背上擦擦手,接住。张五的眼睛清清亮亮的。老铁又递打火机,张五点着后还给老铁。看样子张五不急,老铁还是说再弄几卯噻。张五说今年个……跟着摇了摇头。老铁说嫩个多死鱼,啷个回事呢?张五说日它妈哟……。(几卯,重庆话,几次)

巡湖的来了,小机动船突突突的、多远都晓得。它从竹林湾出来。船头那个桔红救身背心边捞着死鱼,他脚边的两萝筐死鱼,堆得尖耸耸的。桔红背心是个胖子,他问张五钓到好多。张五说卵子个着,你狗日的才有着。胖子说日妈张五,狗日的输了米米乱咬人。张五嘿嘿笑,说日妈嫩早都晓得啦。开船的是瘦子,瘦子说你张五的事……。张五说老子啷个,搞了你婆娘吗?瘦子说你个鸡X人,一辈子都没句好话。张五指左边,说哪边哪边,好的多得很。

巡湖的去小湖湾。浪一阵阵的。一会,机动船出来,过崖下的石平台,左转去了叶家口。浪又拍得汪汪的响。

张五收线,换饵,再抛线定漂,忙完了,又点烟。

老铁的右小腿被东西踫了踫,凉湿又带热气。他明白是什么。又是一下。老铁伸手下去,摸到了凉湿的鼻子。他搔搔它的鼻梁骨,滑到它的下巴,摸到了“耐巴子”。老铁一颗颗的摘。他又摸,差不多都摸遍了,“耐巴子”有一小把。(耐巴子,重庆话,香附子的俗称)

老铁洗手。“耐巴子”漂的漂沉的沉。黄狗喝水,叭嗒叭嗒。张五一动不动。明亮的湖面闪烁金光。“平安寨”传来女人的笑声。湖岸近的深绿远的灰蓝。天白炽,没有云。从双河口方向过来一群苍鹭,一共有十三只。像是天上鼓动着十三枚黑铁的十字。它们在老铁前方的天上分路,八只进马达凼,三只去渔场,两只折向“平安寨”。

张五打嗑睡了。接着,他骂了句妈卖X的,躺倒。他脑壳搁在木板,屁股在船头,脚杆弯起,两手搭住竿的车盘。

老铁和黄狗回屋。黄狗又把右脚吊起了,前前后后跑个不停。还没到看见黄鼠狼的地方,黄狗跑不见了。老铁一喊,黄狗钻出来,脑壳上又顶了“耐巴子”。老铁拍拍腿,说:莫乱跑,跟倒起。黄狗就跟着。

竹林湾里还是那七个在钓鱼,钓竿还是那么多。“来福”和小白在坝子边边把老铁和黄狗盯着。它俩是盯黄狗。黄狗也盯它俩。老铁喊一声。黄狗吊着脚跑过来。

回屋。老铁还没坐稳就跳起来去抓扫把。小白“来福”来了。两个一见黄狗就绷紧了身子,昂首挺胸踱过来,竖立的尾巴发抖。黄狗也紧张,它昂着头踏着碎步迎上去。它们很熟,虽说都是公狗,看样子不会打起来。踫鼻子闻屁股三只狗忙成一团,一直忙到芭蕉树下。小白“来福”去了“老哇嘴”,黄狗望着,还有点不舍似的。

二娃说它叫“瘦肉”。黄狗一听这二字就和二娃亲热。老铁一叫,“瘦肉”又回过来亲。老铁控制着,控制着“瘦肉”,也控制着自己。

二娃说“瘦肉”没人养。也不是没人养,它的主人是个开饭店的,租了房子养了“瘦肉”就基本上没影了,一年到头不见回来几回。“瘦肉”睡在那房子的屋檐下。国安大哥和一个姓叶的老头隔三差五给些吃的。

二娃要老铁养。老铁说我又不在这凼住一辈子。二娃说就住一辈子该。

老铁做午饭时哼唱起<橄榄树>。七妹农庄的“凶”女人喊钓鱼的吃饭。老铁专门给“瘦肉”一个饭盆。它太斯文,像小猫,盆里还剩了好多。

老铁睡午觉。又是要着不着时,又有了缓慢、拖沓的脚步。还是从右到左。他等声音听不到了。起床,撩开窗帘。没人,“瘦肉”在芭蕉树下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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