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岩

李铁岩

发表于 2019-01-11 17: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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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伯清叫杜冷丁去战时指挥所。

一照面,杜冷丁就觉得不对。哪点不对?杜冷丁不清楚。这么说吧,桐油灯的火苗就是在邓伯清脸上飘来荡去的鬼火。杜冷丁被飘荡得浑身发冷发抖。

邓伯清说父亲沒事,养几天就回。

杜冷丁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杜冷丁边搓手边转圈。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杜冷丁终于坐下。又看邓伯清的脸,杜冷丁说还沒得动静?狗日的来不来哟。邓伯清说多半干不起来啦。杜冷丁说好好,干不起来好。邓伯清说好个屁。

杜冷丁觉得这应该就是那“鬼火”了。杜冷丁给自己倒一碗酒,给邓伯清满上。杜冷丁端碗。哥俩来一个。

邓伯清端碗,和杜冷丁来了一个。

杜冷丁夹起一块老虎肉放在邓伯清碗里。吃,吃砣老虎肉。其实杜冷丁分不清嘴里嚼的是老虎肉还是黄牛肉。杜冷丁说可惜李康没口福。

李康就是我父亲。

邓伯清说他吃过老虎肉。

父亲真的吃过老虎肉。1947年的12月,在大別山。

1947年12月,解放军中野第二、三、六共三个纵队计7万余人作为解放军挺进大別山后的内线部队,被国民党军三十三个旅共计30余万人包围在大別山区。父亲所在的三纵活动在大别山东部皖西地区。所谓活动,父亲说,实际上就是东奔西跑的逃命。父亲说那真是苦苦苦啊,整个就是一群“叫花子”(叫花子,川东方言,要饭的乞丐)。

被多次“血洗”的大别山革命根据地,迎接解放军的只有穷和恐惧,只有穷和恐惧!穷和恐惧!!

父亲说,那些从大别山走出去的原红四方面军的老红军们,简直抬不起头。为啥?羞愧,差愧呀(当然,他们用不着这般的羞愧,他们哪里会知道呢。)。

那些老红军们一过黃河,一路上都是家乡如何如何的好,群众是如何如何的热情。父亲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挨刀的大别山,这心寒心酸的根据地,老红军们说比长征时候不知道苦了多少倍。

父亲说,营里的一个副连长,三过草地西征祁连打定陶攻羊角都大难不死。最后,这老红军却自己吊死在自家的门前——他的父母兄妹不认他。

在国民党的重兵围困中,解放军寝食难安、疲于奔命。那些“原著居民”也惊慌失措。父亲说,一只大老虎就撞上了枪口。这真是天上掉馅饼。战士们一拥而上,犹如饿虎扑羊,皮分了,肉分了。

为啥不埋锅造饭?父亲说,锅早在黄泛区就丟了,全营就十几个搪瓷盆。饭?两天都不见米星星了。生火?后面追得紧。

一人一块肉。那些肠肝肚肺也珍贵,每根骨头都珍贵。那可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虎骨。是因为那骨头还有油星,熬过十几遍的骨头仍然不许啃食,因为它还有想像里的油星。这些真的假的油星,在天天喝的野菜汤里能给战士们添一点点希望。

晚上,可生火了吧,不行,火光暴露。终于大天亮了,可以埋“锅”生火了,但绝大部分的老虎肉都没了,都生吃了。父亲说,他吃的那块老虎肉好歹是在开水里滚过几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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